我曾活在泥里,眼角的污秽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我的朋友们也在泥里,或深或浅的泛着黑;大家处在同一个模子里,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看,生在泥里,长在泥里,最后死在泥里,这不就是一个轮回吗?多完美啊。
我一直觉得泥垢漂亮,直到遇到真正的璀璨。
那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岸上来了一个生着美丽面庞,眼皮会发光的姑娘。她披着发迎着风,身上的花裙子像是摄取了整个自然的色彩,十分夺目。
那是我从没见过的样子,她过来了。我努力的从泥里伸出手盯着她“拉我一把吧”,她看我一眼,似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脸上的圣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是厌恶;我看着她的惧意费劲的像岸上挪去“下来吧,让黑暗淹没你俊俏的脸蛋,尝尝泥土的滋味”,可是我太慢了,她跑远了,跑之前还冲我丢了石头。
疼痛在我的额头晕染开来,流出黑色的血液;我看着和自己的血,和她跑时被树枝刮破的手臂流出来的液体是一个颜色呢。
我笑起来,我要上岸,我得去找她,我喜欢她眼里的胆怯。
在我艰难前进的路上忽然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我“你去哪儿”?
“上岸啊,看不出来么”?
“别去,危险”他依旧攥着我,抓的我很疼。
我没停,继续向前,只是越来越粘稠的泥土和身后的阻力让我无法向前一步。
“放手”我带着一身怒意回头。
不愧是我泥里过命的兄弟啊,不但没放手,还把整个身体都压在了我身上。
我们起了争执,旁边被泥糊在原地动不了的大爷无动于衷,带着浓重的睡意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一个过肩摔把兄弟撂在了泥里,溅起的脏污迷了眼,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片死寂里我听到自己冷冰冰的声音“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你放手,别他娘拽着我”。
良久,我听到了他的回答“那些出去的人再没回来,怕是都死了,你也要去吗”?
我没回头,只是问了最后一句跟我走吗?
“再见”他说“我们死后再见”。
我走了,只是身体能离开泥潭,皮肤表面的泥垢却消不掉,如跗骨之蛆般随了我一生。
我不是没回过泥潭,只是当我站在岸边的时候旧时朋友都认不出我了,只是伸着手想拉我回去,我逃了。
我没找到那个和我血液颜色相同的姑娘,我抢了一个血液呈鲜红十分稀有的女人,却还是养了一个黑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