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调香师》

第一章 气味迷宫

纪晚的工作室藏在城南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尽头，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一块刻着鸢尾花纹样的铜牌。铜牌下方是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气味记忆研究所"。

她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迟到了十七分钟。

纪晚并不着急，她坐在那张老旧的橡木工作台前，指尖轻轻敲击着一排琥珀色的香水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加神秘莫测。

门铃终于响起时，纪晚已经调配好了三种不同基调的香水样本。她拢了拢垂在肩头的栗色卷发，起身去开门。

"抱歉，我迟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找这个地方花了点时间。"

纪晚的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他很高，至少一米八五，穿着简单的深灰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而内敛。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又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蓝灰色光泽，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没关系，沈先生。"纪晚侧身让他进来，"我猜您就是昨天电话里预约的那位刑警？"

男人微微颔首，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沈叙，市刑侦支队。"

纪晚接过证件扫了一眼，照片上的他比现在年轻些，眼神却更加锐利。她将证件还回去，示意他坐在工作台对面的椅子上。

"通常我的客人会提前说明他们想要什么样的香水。"纪晚回到自己的工作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些玻璃瓶，"但您在电话里说，需要我帮忙'识别'一种气味？"

沈叙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小块布料："最近有三起命案，受害者都是年轻女性，尸体被发现时身上都喷着同一种香水。实验室分析出了成分表，但我想知道——"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纪晚，"这种香水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凶手要特意给受害者喷上它？"

纪晚接过证物袋，没有立即打开。她的指尖在透明塑料上轻轻摩挲，仿佛能透过这层屏障感知到里面的气味。

"您为什么会找到我？"她突然问道，"市里有那么多专业的调香师和气味分析师。"

沈叙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今天第一个近似微笑的表情："因为我听说您不只是个调香师。坊间传闻，您能通过气味——看到记忆。"

纪晚的手指僵住了。她抬起头，对上沈叙探究的目光，心跳突然加快。这不是普通的询问，他带着目的而来。

"那只是夸张的说法。"她轻声回答，同时小心地拆开证物袋，"我只是比一般人更擅长将气味与情感、记忆联系起来。"

当布料的气味飘散出来时，纪晚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种复杂到令人眩晕的香气——前调是佛手柑和黑醋栗的清新，中调逐渐转为玫瑰与鸢尾的馥郁，而基底则是麝香、琥珀和一种她无法立即识别的木质调。但这都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是，这香气中藏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金属腥味，像是...血。

纪晚闭上眼睛，让气味充满她的鼻腔。突然，一幅画面在她脑海中炸开——

黑暗的房间里，一个女孩被绑在椅子上，惊恐地睁大眼睛。有人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瓶香水。女孩的尖叫声被胶带闷在嘴里，而那个看不见脸的人轻声哼着歌，将香水喷洒在她裸露的脖颈上...

"你看到了什么？"沈叙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纪晚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她放下那块布料，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这种香水...很特别。它不像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商业香，更像是..."她停顿了一下，"私人调制的。"

沈叙的目光变得锐利："还有呢？"

纪晚犹豫了。她不确定是否应该告诉他刚才看到的画面——那可能只是她的想象，而非真实的记忆。但沈叙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纪小姐，"他向前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如果这能帮助我们抓住凶手，任何细节都很重要。"

"我...看到了一些画面。"纪晚最终决定坦白，"一个女孩被绑着，有人给她喷这种香水。但我不确定这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我的大脑根据气味构建的场景。"

沈叙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你能描述那个房间吗？"

纪晚努力回忆："很暗，只有一盏黄色的灯。墙上好像贴着深色壁纸...等等，壁纸上似乎有花纹，像是...藤蔓或者树枝的图案。"

沈叙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快速滑动屏幕，然后递给她看："像这样吗？"

照片上是一间装修考究的卧室，深绿色的壁纸上印着银色的藤蔓花纹。纪晚的血液瞬间变冷——正是她刚才"看到"的房间。

"这是...？"

"第三起命案的现场。"沈叙收起手机，眼神变得复杂，"纪小姐，你刚才描述的场景与我们的现场勘查完全吻合。而有些细节...从未向媒体披露过。"

工作室陷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纪晚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工作台边缘，试图理清思绪。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发生过——她确实能通过气味唤起客人的记忆，但从未"看到"过与自己无关的场景。

"我需要你协助调查。"沈叙打破了沉默，"这不是普通的连环杀人案。凶手选择特定香水一定有原因，而你似乎...与这种香水有某种联系。"

纪晚抬起头："你认为我与凶手有关？"

"不。"沈叙的回答出乎意料，"我认为你可能曾经接触过这种香水，或者它的制造者。你的...特殊能力，可能正是破案的关键。"

他站起身，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名片放在工作台上："考虑一下。明天上午十点，我在市局等你。"

纪晚没有立即回应。她的目光落在证物袋上，那种诡异的香水气味仍在空气中萦绕不去。更令她不安的是，当那幅恐怖的画面闪现在她脑海中时，她竟然感到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我会考虑的。"她最终说道。

沈叙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在即将离开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对了，纪小姐。十年前，你有没有去过城北的'记忆花园'香水厂？"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入纪晚的胸口。她的瞳孔微微扩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工作台的边缘。十年前，正是她失去部分记忆的那一年。

"为什么这么问？"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沈叙的表情难以捉摸："只是...直觉。明天见。"

门关上后，纪晚跌坐在椅子上。她颤抖着拿起那块布料，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除了恐怖的画面，她还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情绪——不是恐惧，而是悲伤，深不见底的悲伤，仿佛来自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她转向工作台，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褪色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气味是记忆的钥匙——纪晚，2008年"。

这是她唯一记得的关于十年前的线索。而现在，一个陌生刑警带着一种诡异的香水，闯入了她精心构筑的平静生活，仿佛命运终于追上了她。

窗外，初夏的阳光依旧明媚，但纪晚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即将踏入一个远比想象中危险的迷宫——一个由气味构筑的记忆迷宫。

而沈叙，那个眼神如暴风雨般莫测的男人，究竟是引路人，还是迷宫本身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