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晃百年已过。失去所爱之人,白驹过隙亦或度日如年,大概也没有什么所谓了吧。
百年前那场人妖两界的大战,震慑天地。善恶并不因种族而定。修仙门派琼华派满口“替天行道”,却是为了掠夺紫晶石达成飞升上仙的目的,进攻早就大势已去的妖界。一时间,血肉横飞,生灵涂炭。
山顶野人云天河一生下来,母亲夙玉便离了世,父亲云天青在他几岁的时候也去寻他娘了。原来他的双亲是琼华派的弟子,出逃后躲在青鸾峰。琼华派两件宝剑--望舒、义和,有着无穷的力量。夙玉是望舒宿主,因她意识到琼华派违背仙道屠杀妖灵的丑恶目的,带着望舒和好朋友云天青出逃,而后相恋生下云天河。不忍望舒至寒的折磨,撒手人世。盗墓世家女孩韩菱纱,为族人寻找长生之法闯入青鸾峰。她竟也是极佳的望舒宿体。云天河下山的时候,随身携带望舒,菱纱的灵气也在不断的被吸取,寿命悄而减少。而柳梦璃,表面是县令千金,实是妖界之主的遗孤,当年被云天青救下,送与县令收养。冥冥之中的牵绊,三人拜入琼华派下。结识武功高强的师叔慕容紫英后,四人受到当年被冰封的义和剑宿主—玄霄的委托,帮助他破冰而出,从此四人结伴同行。
天河除了父母第一个认识的人,是菱纱。他长期住在山上不谙世事,天真烂漫,下山的时候老是闹出笑话,总是要菱纱帮他收拾烂摊子,惹得她老是生气。但是野人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菱纱的陪伴让他产生保护和关爱的愿望。菱纱古灵精怪、性格直爽,在长时间的接触,从刚开始的生气怨恨,渐渐被野人的纯朴善良打动,也萌生出情愫。梦璃虽是深闺千金,却睿智聪慧,知书达礼自然不在话下。从小记得云天青救她的恩德,见到云天河也是芳心暗许。三人的情感纠葛,好友紫英都看在眼里,然而他是个冰块脸,刀子嘴豆腐心之辈,只会默默守护。
在四人帮助下破冰的玄霄,和琼华派门主夙瑶一起,借助望舒和义和,为了掠夺紫晶石,又向妖界宣战。人妖大战爆发,梦璃意识到自己妖界少主的责任,在告白天河不得果后,回归守护妖界。菱纱作为望舒宿体,灵气不断被反噬。认清琼华派真面目的三人,讨伐玄霄和夙瑶。经过一场苦战,终于打败了他们,结束这场可悲可叹的人妖大战。随后天河也用后羿射日弓射下了飞升的琼华派,但也导致了双目失明。妖界之主—梦璃的母亲幻化出一个和梦璃一模一样的人陪伴他们三人,而梦璃留下继续守护妖界。三人带着假梦璃隐居青鸾峰。
百年后。
青鸾峰上依然山清水秀,悠扬的风与山间的鸟奏着与世隔绝的曲子。一切安好如初,自然历经百年的痕迹不易察觉,人事却是沧海桑田天壤之别。
平地的木屋和高处的树屋,葬有双亲陵墓的石沉溪洞,以及山间的一花、一草、一木,都记录着开始的嬉戏斗闹,以及最后的……生离死别。
慕容紫英站在山崖旁,惆然有所思。百年来的生活没有多少太大的变化,和之前在琼华派相比,落得清静倒也舒适。只是,物是人非。
曾记少年时,红衣少女,巧笑倩兮。
不可休思,不可求思。
他拔出身后负着的长剑,柔和的阳光照耀下,却隐隐地透出幽冷的光。这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目光,投向剑柄上挂着的九龙缚丝剑穗。犹记当年少女将此穗赠与自己,那一脸狡黠而又俏皮的笑容。
“不知又是从何处盗来,总是做这样折寿的事情。”他摇摇头,目光蓦地变得温柔。百年前在琼华派的日子日复一日的,循规蹈矩,不免乏味,师父师叔的教导下,自己专心修炼,除了带一下稚嫩的师弟师侄练功,不问世事。直到三人拜入琼华派,而后被掌门分配给自己带着,却是享受一段不同以往的愉悦时光。而她,总是聪明地看出自己的用意。
还记得少女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叫自己“小紫英”。起初,他是有些恼的。
而那日她将九龙缚丝剑穗赠予他时,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从小到大,除了师公,未曾有人送过他什么东西。从此剑穗不离身。
但她宁愿冒死前去封神陵取后羿射日弓赠与云天河,也不记得曾经赠过自己剑穗一事……
直到她命不久矣,三人搬至青鸾峰享受最后的时光,等梦璃回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心痛。大战前许下的以己之命换菱纱一命的愿望,终究没法实现。不久离世的她坚强的令人心碎,还不忘把冰块脸的他逗笑,只不过,那是苦笑罢了。
几年后,她撒手人世,那张淡然的没有一丝生机的少女的脸……
“菱纱!”回忆至深,他不自禁轻声喊出她的名字。百年已过,她不在的日子……已经百年了啊。紫英蓦然摇摇头叹息。
突然,一直站在身后的那个木头般的假梦璃灵力四散,化作紫色的幽光,须臾间消失不见。背后的草丛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终于。
紫英微侧过头。
“……你来了。”
离紫英不过几步远,望着他的背影,一头鹤发,柳梦璃却感到了一丝遥远的距离感。已经,百年未见了啊。这百年来,母亲逐渐把妖界的大权移交于自己手中,成为妖界之主的自己,日理万机,忙于政事,也不知他们三个过得可还好。终于百年的治理使妖界终于安稳下来,逐渐走上正规。安排好其他人代理政权,自己可以忙里偷暇来看看他们。
“紫英……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无所谓好或不好,人生一场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惟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这么多年,自己修习剑术大为精进,得以长寿百年,失去了菱纱,他只剩等好友梦璃回来的心愿。经历这么多,也算是明白了天道有常。四人,现在总算也是重聚了。对这俗世也没有什么留恋了。
梦璃听了这话,心中一震,百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大战、离别……曾经四个人一起度过快乐时光,却被无情的大战逼得种族对立,生死离别。不觉眼眶微湿、侧目低头。
仿佛察觉了梦璃飘向远方的心绪。
“你……他们等你很久了,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先回剑冢……”紫英挥手招出魔剑,融为一体,御剑消失于视野中。
梦璃抬头望着紫英渐渐消失的身影,柳眉愈发紧锁。“他们……”她知晓,菱纱本就注定命薄,更是承受了望舒的灵力反噬,当年那场大战后,只怕没有几年光阴。想到这里,她闭眼微嘁,倩影微颤,转身走向身后天河他们居住的木屋。
马上就能见到了。她心想。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云公子,以及,睿智善良的且让自己心生一丝不甘的挚友菱纱。
心跳怦然加速。继续走着,渐渐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座土堆的坟墓。那把望舒,插在其中一座墓旁的土里。一黄一蓝两只蝴蝶绕剑相戏,翩翩起舞,似有梁祝之情。那座墓碑上赫然刻着“爱妻韩菱纱之墓”。一旁那座土墓却无主。
梦璃跪倒在菱纱的墓前,紫色罗裙落在土上,只手抚剑,陷入沉思。
谁言别后终无悔 ,
寒夜清宵绮梦回 。
深知身在情长在 ,
前尘不共彩云飞。
从寿阳县初遇,自己便被这个红衣少女所吸引,有些小霸道,但是很可爱。多数情况下表现得睿智,有很多的江湖经验,是自己久居深闺不曾接触的,十分欣赏。女萝岩除妖后,有幸和她以及云公子一同寻仙。云公子是云叔的孩子,虽然不谙世事,却是天真烂漫,侠义凛然,自己渐渐地倾心于他。直到后来拜入琼华派,与紫英师叔相识。那一次在即墨放花灯,菱纱曾说,“我但愿我们四个人,一生一世都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做自己应做之事。”大家都希望永远在一起,然而天道有常,命数无常。如今这生离死别,死者有憾,生者有念,此情此景,不胜悲凉!
还有这“爱妻”二字,云公子果然无意于自己……那次收到妖界的召唤,自己不得不离开,当时脑子一片混乱,临行前鼓起勇气问他是否喜欢自己,虽然他回答“喜欢”,但自己也知道,当时他肯定不明白,所谓喜欢,是一辈子永远在一起……也罢,自己与云公子天注定有缘无份,相识一场,已经是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了。
“吱呀。”正当梦璃沉浸于万千思绪,木门开了。云天河听闻声响出门查看,闻到久违而又熟悉的香气,脸上浮出笑容。
“梦璃,是你回来了吗?”双目失明的他伸手向前摸去,已然死寂的心又复苏了。
“云公子,梦璃回来了……”梦璃起身向前走去。身具烛龙之息,历经百年的少年还是当年模样,只是这身影多了些憔悴。看着这些,梦璃心疼不已,甚至于想抛下妖界从此长伴其身旁。
“梦璃,你在妖界吃得饱穿得暖吗?这些年时间过的好快,紫英沉迷修炼,总是待在剑冢,也很少过来看我。最近气候冷了,野猪也少了,打野都打不到几只。”
“梦璃,你这次离开妖界,还要再回去吗?”
“保护幻瞑界是妖界之主的职责,云公子,原谅梦璃不能抛下妖界……”梦璃面露愁容。
“嗯,我明白。菱纱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梦璃,再见到你,我很开心。我想我也不留什么遗憾了,能够放下一切去找菱纱了。”
天河的脸上泛出光芒,百年的沧桑替而转为熠熠生辉。
情如风,情如烟,琵琶一曲已千年。
夙愿已了,剩下的,便是只身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