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胶己人”,我是“潮汕人”,我说潮汕话。潮汕话的生命力,藏在骑楼市集的叫卖、田埂间的争执、工夫茶桌的闲聊里,还藏在新上映的电影里。
当我看见电影宣传片居然有潮汕话版的,我真心为家乡本土的电影喝彩。小时候看的影碟片,如今也能在电影大屏幕上映,真是与时俱进,而且再一次感受到潮汕方言“土话”的魅力。
当小朋友跳着格子唱歌谣,那熟悉的旋律勾起了儿时的记忆,“天生我夏雨来,人称我夏秀才,专打打打不平天下事,叫你哭啊哭哭哭在心内;笑脸相待;叫你笑啊;笑笑笑笑笑,笑到艰苦哉艰苦哉......”。以前以为“夏雨来”跟“夏秀才”无非就是称呼不同,身份不同,现如今想来,“夏雨来” 的名字自带清爽灵动的感觉,搭配 “夏秀才” 的称呼,既透着几分洒脱不羁,又暗含学识修养,兼具江湖豪情与文人风骨,与其的为人处世,做事风格极为相像。另外,他的潮汕话里藏着唇枪舌剑的的 “巧” ,裹着乡邻间叮嘱里的 “暖”,含着父亲守护女儿的“软”。单纯从潮汕话来说,潮汕话不是电影故事里的 “装饰符号”,而是能摸见烟火、触到温度、品出风骨的 “活魂”。
我对电影里比较有印象的环节是夏雨来跟太爷对对子的那次,就在老祠堂前。太爷出 “膏可食,药可食,膏药不可食”,夏雨来对 “骨可煮,肉可煮,骨肉不可煮”,末了补了句潮汕话调侃:“太爷,您这对子‘咬嘴’,我这对‘贴心’—— 骨肉不可煮,就像‘胶己人不可欺’嘛!”“咬嘴” 是潮汕话形容 “绕口”,“贴心” 是 “实在”,话里藏着对对子的巧,更把 “胶己人” 的文化内核,落在了祠堂的匾额下。
还有一画面挺触动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即夏来碧想要当 “女状师”,被员外嘲笑 “女人上公堂丢祖宗脸”,夏来碧攥着木棍就要去理论。夏雨来拉住她,潮汕话急得带了颤:“你个‘傻妹’!伊哋人多,你去了是‘送肉上砧板’!”“送肉上砧板” 是潮汕人形容 “自投罗网” 的俗语,比 “吃亏” 更戳心;“傻妹” 不是骂,是父亲急到嘴边的亲昵,像潮汕家庭里父亲对女儿的常称呼。
等女儿冷静下来,夏雨来递过一杯温茶,用潮汕话补了句:“有事‘阿爹担’,唔使你‘扛硬’。”“人海茫茫,有人吃肉有人吃菜脯(萝卜干),要怎么活,自己想清楚 —— 但阿爹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粗瓷茶杯的温气裹着方言的软,把 “护女儿” 的叙事,落在了潮汕家庭的日常里。
这让我回想起青春时期,我的爸爸为我挺身而出的一幕。当得知我差点被性骚扰,他果敢地帮我凶神恶煞地质骂因喝醉酒有图谋不轨之心的守卫,并要求对方赔礼道歉,让我受伤的心灵因有了爸爸的守护而不再畏惧和胆怯,反而敢于正视不法侵害,说出事情的过程,维护自身权益,内心世界也因此变得坚强起来。
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田螺为仔死”的潮汕话正是应证。电影的高潮部分,当夏来碧被诬陷成凶手,夏雨来熬夜查证据,眼睛熬得通红。女儿劝他歇,他突然抬头,用潮汕话盯着女儿的眼:“妹啊,你是阿爹的‘心头肉’,就算‘拆了阿爹的骨头’,也得把你救出来!” “心头肉” 是潮汕人对至亲的疼称,“拆了骨头” 是极致的比喻,话里没有华丽辞藻,却把父亲的软肋全露了出来,夏来碧听着,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月光落在天井的老榕树上,这话裹着潮汕话特有的语调,比任何安慰都戳心。
整部电影,最打动我的,是那语言活化石——“潮汕话”,潮汕话的乡音融入了我的血脉,融入了日常,从此化作心中四季春,温暖长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