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才发现昨天是立冬,北方立冬也要吃饺子。正好今天比较忙,省得晚上不及发,早上先发了,还能算配合立冬哈。)
人的饮食习惯十几岁前就形成了,以后无论走到哪儿,在哪里住再久,也改不了这个习惯。
小编就是个土蛋,虽然四海五洲也去了不少地方,但喜欢馒头不喜欢洋面包,喜欢大饼不喜欢洋披萨,喜欢茶水不喜欢洋咖啡,喜欢酱豆腐不喜欢洋奶酪,喜欢陈醋不喜欢洋红酒。
当然,最喜欢的还是饺子。
单从吃饺子这点看,自己是正宗北方人。北方风俗,从“初一饺子初二面”,到催生饺子、头伏饺子、立冬饺子、腊月二十三小年饺子,直到除夕晚上饺子,一年中喜庆节日,大事小情,好似没有更好的庆祝方式,吃一顿饺子便是对五脏庙的最高犒劳了。
难得的是,自己从小从来没腻过吃饺子。到外地工作后,每次回家,妈不用问,一定给包一顿饺子。
当年的老百姓,平日里连白面也难得吃上几次,更别说肉了。饺子连白面带菜肉的,自然是平民百姓的佳肴了。
马三立的相声有一段吃饺子的,少马爷马志明小时候过年闹着吃饺子,马三立被逼得没法子了,就说,“咱包,缸里不是有面么!”他老伴接了句,“有面,棒子面!”真是想笑也笑不出了。
小时候家里倒不至于都是棒子面,但真正纯白面也少,那时我们叫“富强粉”。经常吃的面叫“标准粉”,也叫“八五粉”。听说是因为面里只有百分之八十五是白面,其它是什么则始终没搞清楚。
因此,那会儿包饺子都用“标准粉”,舍不得用“富强粉”。只有过年或极重要的节日,才能吃到真正的白面饺子。现在想起饺子盛在盘子里水灵灵、白生生的样子,嘴里的唾沫还能马上涌出。
那时肉也凭票供应。每人每月只有几斤。每次去买肉都要从一张肉票上撕下个几两。要是这比邮票还小的肉票不幸在路上丢了,得了,至少一个礼拜别吃肉了。到了腊月,这点肉就要攒着年底吃了。从腊月初一盼到二十三过小年。什么“二十六炖大肉,二十七宰公鸡”,自己倒不感兴趣,最想着二十三和三十晚上的饺子。
平时的饺子大都是瓜菜馅。夏天韭菜馅居多,因为韭菜便宜,当然西葫芦倭瓜什么的也有。
进了冬天,当家菜就是大白菜了。几百斤大白菜至少吃三、四个月。刚立冬时,吃着刚下来的白菜还水灵清香,到年底的白菜就象垂暮的老人脸,爬满了皱纹。即使煮出来,咬在嘴里也干巴巴的。但全用韭菜作馅又太贵,只好在白菜为主的馅里加上一把韭菜。就是这一把韭菜,那独特的香味却是记忆中无法替代的美味。再加上菜和肉的比例也不似平时极大地倾向前者,这顿饺子真是做梦梦见都要笑醒了。
直到今天,所谓的好东西也吃过不少了,却总找不到那个感觉。总觉得还是那时的过年饺子香。尽管那时的馅里放香油都是数着滴,如今却是闻到香油味多了嫌腻。
我家的惯例,三十的饺子要吃两顿。中午吃一顿荤的,午夜十二点要吃素馅的。所谓素馅,不能有一点荤腥在内,所以肉绝对不能有。不过,即使无肉,那素馅又是另一种味道,丝毫不逊于有肉的饺子,甚至更香。
早早的,妈就把所需配料准备齐全。白菜、胡萝卜、香菜、红白粉皮、香干、面筋、腐竹、木耳、香菇,加上鸡蛋,每样都要切得粉碎,用麻酱、酱豆腐汁和香油拌在一起。看上去就红白黄绿黑五色杂陈,闻起来勾人馋虫。因为没有肉,吃生的并没关系,所以每次和了馅,我都生着尝一口。那是别样的清香,沁人心脾。
记得太座第一次去家里过年,曾问起自己素饺子是什么馅的。我顺口答道,“白菜的”。等素饺子端上桌一尝,太座嗔怪道,“你居然骗我是白菜馅的。”不禁芜尔。
据老人们讲,新旧年相交的子时吃素饺子,是为了下一年素素净净,无病无灾。尤其是小孩子一定要吃。大概自己既爱吃,又听话,所以这么多年来,素饺子自己吃得最多。
那时要求真是很少,只求平安过一年就算福报了,也不求升官发财之类的。可不象笑话里说的,两人互相拜年。一个道:“您日进斗金!”那位就不乐意了,“别限数儿!”嫌先前那人说的少了。
现在长大了,离家了,再想想,即使是当年,饺子也未必比得上年夜饭的鸡鸭鱼肉更令人垂涎。之所以令人不忘,一半原因还在包的过程。
其实包一顿饺子,实在是麻烦。从洗菜、切菜、剁肉、和面、拌馅这些准备工作到擀皮、包、下锅煮,全家齐上阵也要忙上半天。但大家都乐此不疲,并没人说因此便省了这顿饺子吧。至少自己是盼着这个时刻的。看着一个个饺子皮从手下飞出、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被摆好,一股暖暖的感觉便在胸中弥漫开来。咬开第一个出锅的热饺子,香气就伴着幸福钻进心里。
也许再过几百年,洋人也领会不到为什么中国人会喜欢这么麻烦的一种食品。只因我们已经在这上面附加了太多的感情。
时代不同了。过年的食品也越发丰富起来,但这传承了不知多少年的饺子却仍是最爱。吃上一口,闭上眼,便如回家了一般。
人生的幸福,原来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是围在父母身边包饺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