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医院工作,这几年搞管理工作后,慢慢临床工作做得少了,没有上一线班,倒夜班了,自然轻松了不少。然而,我还有许多朋友在一线苦苦熬着、拼搏着。今天在宜昌开会碰到了在同济进修时的同学,她现在是一家县医院的妇产科副主任,四十多岁了还在临床一线倒班。
她的脸色暗淡,显得有些憔悴,当年一双水汪汪的眼变成了黑眼圈,仿佛睡不醒的样子。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有机会好好地聊了一会儿。她讲起了有天夜班一接班就开始做手术,连续做了几台,到了凌晨两点多钟还有一台手术要做。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于是,向患者及家属说“我一直手术到现在,身体已经支撑不下去了,在这种极端疲惫的情况下给你做手术,实在是不安全啊!你目前的情况还比较稳定,请你们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休息一下,然后就有精神和体力给你做手术了!”
那个患者和家属非常理解,马上就同意了。他们还对朋友说“司机疲劳驾驶可能导致车毁人亡,而医生疲劳手术也可能导致患者手术失败,我们不急,等您休息好后再给我们手术!”有些患者真的非常理解人,他们的淳朴和真诚让医生们觉得医患之间也是可以有些温度的,觉得行医这条道路也还有走下去的意义!朋友休息一下后精神抖擞地给患者成功做完了手术。次日,家属带来了一篮子红鸡蛋送给医生们吃,他们对医生感激涕零。
想当年我自己上一线班的时候,也和她一样,疲劳到极点的时候,和患者谈话期间谈着谈着就睡着了,写病历的时候写着写着就合上了双眼。每天都极度欠瞌睡,终于有时间睡的时候却常常睡不着,一次次因为担心患者而惊醒,一次次在梦中手术遇到难题而醒来,总是在半睡半醒间不知身在何处。
有一年值年班,值24小时的班做了六台剖宫产、一台宫外孕、一台黄体破裂,在二楼办公室问病史、谈话,再到三楼手术室做手术,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一天一夜眼睛一刻也没有闭过。第二天还是我的备班,就是有手术就叫我的班。但是,那天手机就放在我的枕边,也没有设置成静音,不管它如何响,我居然完全听不见了,响彻云霄的声音都无法让我醒来,这是我第一次睡得像死了一样。
如此劳累对身体无疑是一种摧残,这一点朋友的感受特别深,去年她因为身体不适做了几次手术,身体也明显不如从前了。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她的记忆力也下降很快,总喜欢丢三落四。她的家人也不是特别理解她,总觉得她一天魂不守舍的,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患者,留给家人的太少了。
当初得知我从事管理工作的时候,她和另一位同学都觉得有些可惜,觉得我胆子大、敢于挑战自我,而且经验丰富、善于与患者沟通,认为我做一线医生比从事管理工作强多了。但是,现在她们却觉得我终于脱离苦海,终于可以不再做牛做马了。
是啊!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年的青春,以自己身体垮掉为代价换取了一个医生的良心。不过,当医生即使再苦再累,却为患者解除了痛苦,还是特别有成就感的!我从内心来讲,还是希望做一个单纯的医生,只是希望不要那么辛苦而已。即使现在从事管理工作,也始终站在医生的立场上,因为我懂得他们的苦与累、悲与欢,并愿意与他们共进退。
多么希望医生多爱惜一下自己的身体,把更多的时间用于休息和锻炼。希望医生的家属也能够给他们多一些关心和爱护,让他们能够感受到亲人的温暖,能够轻松地面对繁重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