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默默的谋划,谋划一次出行。确切地说,是场逃离。逃离她出生的这块土地和家人,哪怕前途颠沛流离也在所不惜。她所不知道的是,颠沛流离是她小小的心无法承受的重量,足以把她压垮。但管不了那么多。
她讨厌周围的人,包括家人,从未感觉到一丝温情。而活着是多么的难,她心里知道,但从未说出口,这就像一个巨大的伤疤横亘在心里,无法复原。那是没人可以倾听的寂寞。
让她觉得还有光亮的是外面的世界。人为什么不能像鸟儿一样长上翅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翻越那层层山脉,天空是多么高远,风吹拂气羽毛,心格外安静,那些人啊,房子啊,全在脚底下,身心感觉自由。
不愿在这里久待,这一日渐强一日的念头天天在心里燃烧,蔓延成一场心火,无法扑灭。
五年级时,她去同学家,已是秋天。拥挤的灰瓦院落里鸡啊,猪啊地乱跑,地上三三两两全是粪便,一股混合着泥土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同学的母亲是个哑巴,咿咿呀呀地招呼她,眉眼都挤在一起表达她的热情,大张的嘴里暴露出长时间未刷牙满是食物残渣的牙齿。她的眼睛一下子不知道看向哪里,连忙摆手后退那热情才作罢。她不敢进屋,怕看到出乎意料的事,无法招架。霎时明白了,女同学同样的口腔卫生,甚至毫无光泽的头发上一点点白白的虫卵的由来,手臂和背上瞬时感觉皮肤的收紧和脊背上泛起的凉意。
该死的生活,触底也不过如此。
后来再见女同学,她已成家,光阴荏苒往事已不着痕迹地走过,彼此都有了改变,再也看不到那个女孩子,用铅笔认真地在纸上写下蚂蚁般的小字和并不觉得失了得体的笑脸。生活以另外的方式在时间的纬度里给了她们不同的样子。
终于还是离开了,带着孱弱的希冀去奔赴那未知,这是当她在女同学家抬头看向天空时做下的决定。那时秋意正浓,墨色的瓦片,光秃的树木,一片清冷,萧瑟,只有院中一棵笨柿树上还有橘红的果子未摘下,剩下秋天里最后的那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