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你了。
八点十三分,我被一条微信的提示音叫醒。
“过年回家你的猫怎么办?”——原来我睡得这么浅,真实得每个毛孔都可见的幻境这么薄弱,像是在一夜的鬼打墙里,被一个巴掌忽然扇醒了,“噢,我在家门口迷了这么久的路么?”
我习惯性的回复消息,抑制着——准确来说谈不上抑制什么,只是我的脑在构想着——我似乎应该哭泣的吗?——然而也没有,没有情绪过度宣泄的意思,我并不想哭,只是把手机扔到一边,睡前洗完又没有彻底干透的长发蓬乱的散着,蓝色的厚秋衣在后腰被揪起了一段——掩面,我只是坐在床上掩面,嘘了一口气,亦或几口。
快速动眼期在清晨持续的梦境,最可能被记忆,最长,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只是——噢,该死的,卑鄙无耻的我啊。
首先,显然你没有老,虽然出场方式狼狈——那也只不过是我的潜意识的编排,与丈夫濒临离婚,在家门口的偶遇——我早该意识到把房子租在你家不远处的我自身的可笑的潜意识在作什么幺什子的孽——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你的样子,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但你还是活灵活现的从我钱夹的照片里复刻出来,知觉的处理能力多么令人欣慰?那只不过是一张在傍晚拍的八百万像素的照片罢了,何至于连瞳孔里的棕黑色的细线都能看清的?
其次,我可并不认为你是一个会在公共场合把自己喝得烂醉,在家门口遇见我会无视我的遁逃而拦住我的人——你是一个能做到百分之七十理性的人,我更高一些。当然我的脑并不把我的认为当做一回事。——你就是拦住了,交谈,亲昵,洪水猛兽一样的情绪就像被按了慢放(我想问问我的脑,“你”是觉得这段来之不易的时间甚至不应该有太多情绪处理来耽误吗?)你对我的每一个敏感点都如数掌纹,你长发摩挲我耳畔的感觉甚至现在粘附在我的颈侧,我的听小骨还在重复”沙沙“的震动声。我想说,”你卑鄙“,当然那卑鄙的人是我——这只是我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梦,而你毫不知情——你不知道,也不会知道,在2017年春节之前,我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归家的清晨,一段短的大致只会有十几分钟的快速动眼期里,你作为人妇,人母,人女,与一个前女友偶遇,满足了她一切不为己知的臆想——你终在她半推半就的理智里亲吻她,攥紧她,像攥着一只在旱季非洲草原浅洼里苟活许久的鲨鱼,我很诧异,你的手掌竟是那么大么?
在写了九百一十三个字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了泪意,一刹的,在上一段的句尾的问号中。
我颓坐在床上,企图命令混沌的大脑开始分析这个梦,肢解它,一段段一句句,凌辱之以科学,我说不应当梦见你的,我回溯昨日的二十四个小时,任何一点触发这个梦境的潜意识的细节,像隔着皮肤感受我的真皮层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我到魔都读研究生了“”真像你做的事“,胡扯,这只是因为昨晚的饭局里我们提到了上海的地铁罢了,这根不是你会做的非理性的事。——我追溯不出来了,倒不如说细节太多,倒不如说——我就是想你了。放下了,便可以不想念了么?
在用那点微末的心理学常识分析失败后,我仓皇的踱出了卧室,烧了一壶水,点了一支煊赫门,烟也在抖。我本应洗漱,清扫地面,铲猫砂,收拾行李,忘掉这个梦——它实在太卑鄙、无耻、下流,而极尽意淫之至。我本应没有耐性抽完一整支烟,也便就燃完了,提笔想临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每一划都连不成体统。
我放弃了。就这么坐着,等着大脑缓慢回溯这个世界巨大的信息流,让他们把这段短暂的无谓的数据自然冲散吧。可是你看,卑鄙的,无耻的我,像被罪恶感折磨的偷儿,迅疾的取了笔记本,生怕忘了什么似得——写下了这个梦,哪怕写下后,它不再属于我。甚至,我都没有加密,像故意在人群之中,穿着新衣的皇帝。
前天,有一个网友问我”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语无伦次“,你说,当时我怎么会这么傲慢,自大的回答”不会“呢?
明明这么,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