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终于决定去剪头发了。
我是一个有点小拖延症的人,总喜欢把一些事情拖到最后才去做,每次决定剪头发之后总是要拖好几天。最近头发实在太长了,每天早上上班前都需要洗头发,还要吹干,打理一下,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对于我来讲,早上的时间无比宝贵,我宁肯用这些时间来睡觉;所以今天下班后就马上骑了自行车出门去理发,但这次跟之前有一些不同,因为我近两年一直剪头发的那家店的老板不干了回老家了, 这次打算去同事推荐的一家理发店,上次跟同事吃饭的时候聊起来,她说那家店的托尼老师手艺挺好的,让我去试试,我一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便打算去试试。
同事推荐的理发店在一个我经常买菜的菜市场后面的街道上;我骑着自行车到了那里,沿街探寻着,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家店,因为门面实在是太小了,我能发现还是因为门口有一个全国理发店统一的旋转筒灯。把车停在了旁边,我走了进去,进门之后有两位女士在里面洗头发,里面也实在是太小,只有两个工作位,一张仅能坐两个人的小沙发,三五个人在里面便显得有些局促; 托尼老师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文艺的长发,在头顶挽了一个发髻,胳膊上还刺着文青,透露出一丝文艺青年的气质,估计这位托尼老师也是一个死文青吧!我暗暗猜测,心底也多了几分期待。他让我先坐会,等了不久就到我了,如其他的理发店一样,一套程序之后托尼老师就问我怎么剪。经常看到网上的段子说,托尼老师的理解和你的理解不在一个层次,无论你描述的多清楚,托尼老师总能给你剪一个与你想象中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样子出来,这也算是一个未解之谜了。我详细描述了我的要求,我感觉他听懂了,大概他感觉他也理解到我的意思了,但当他一开始便拿起了牙剪时,我就心里有点慌了,不应该是先上平剪或者推子吗?我对接下来的流程开始有点心里打鼓。
果不其然,他一上手就先给我的刘海一通修理。我受家族遗传的影响发际线较高,而且因为经常熬夜双鬓有些轻微脱发致使凹进去一块,所以平时我都是刘海留的稍稍有些长,好遮掩我的大额头和抬头纹。这一下我就心凉了半截,结果可想而知,完全不是我想要的;前面只把刘海剪短了,其他地方却没动,左右两边及耳后就稍稍推了一下。我说:“整体太长了,稍微再短点”他可能看出来了我的不满意,便说我给你修一下,我当时也是信了他的邪,便让他继续了,结果他直接用牙剪给我全部一通剪,我的心便直接跌到了谷底,呆坐着任由他在我头上施为,如木偶般任他摆弄;最后得到了一个不是板寸也不是圆寸的不伦不类的发型。“多少钱?”我问道,“二十”,他讲的很淡然,丝毫没有意识到我接下来一个多月将要顶着这丑陋的发型去面对他人的尴尬,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失去了一个潜在的忠实客户。
一出门我便马上戴上了口罩,不单单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因为当前成都的大街上已经有部分人不戴口罩了,感谢疫情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戴口罩的理由。我骑着车子飞快的往回走去,心里愈加怀念之前我常去的那家店以及店老板。那家店的老板是重庆人,老家在重庆的一个小县城,有点微胖,身高接近一米八,相比大多数西南地区的男性都要高一些,我还调侃他应该是北方人。他一个人经营着这家店,老婆偶尔来帮忙,不过大多时候都在家看孩子。
我是一个比较长情的人,日常就体现在我会一直认定我认同的某项事物,不撞南墙不回头。近两年我都是在他那里剪头发,总跟他闲聊一些天南海北的话题,我每次去他都要问一句“还跟以前一样吗?”我的回答都是:“对的,跟以前一样”,偶尔他也会调侃:“你也不知道变一下发型,年轻人要有潮范儿”我便回答:“这个潮在我老家是骂人的话,意思是这个人有点傻,莽撞,我才不愿意做傻子,再者说,我也不年轻了,比你小不了多少”,我们便相视大笑。上个月还是在他那里剪的头发,上次在他那里剪头发的时候他问我,“你几个月没剪头发了,头发怎么这么长啊!”,受疫情影响,今年2-4月一直在家待着居家隔离,我的头发还是去年回老家之前他给我剪的,而他今年回来的也特别晚,四月初了才来,我一直等他来了之后才去找他剪头发。我回答:“还是上次回家之前你剪的,今年回来以后也一直没剪,就等着你来呢,我都来过好几次,一条街的店铺都开门了,结果你的店一直没开,我等的花都快谢了”他便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我问他:“我在店门口看到你贴了一个店铺转让的告示,是怎么了?你要转让店铺吗?”
他接下来的回答有点让我措手不及。“对的,我要回老家了”他说道,“你不是才回来吗?”我反问道,“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继续待在成都了,要回老家去了,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把店铺转让出去的”他回答道。我突然有种像是什么东西丢了一样的感觉,我转过头去看着他,问:“是因为这次疫情影响,房租太高了吗?店面做不下去了?”,“不,有一点这个原因,但不全是,我家孩子要上小学了,我们两口子在成都开店没法兼顾他们,而且在成都读书户口的问题很难办,在老家读书的话我们又不在身边,爷爷奶奶没什么文化,也管不好,我已经打算好了,把店转出去,我和老婆回老家。”他家的孩子上学我是知道的,大的一个上小学一年级了,小的一个上幼儿园,“那你回家之后怎么办呢?继续开个理发店吗?”我追问道。他也停下手来,说道:“我回家之后就不开店了,打算在老家的工厂去上班,我已经和老婆商量好了,在工厂上班我们两个人一个月也能有一万多的工资,相对来说还是很稳定,家里开销一半还能剩一半,到时候买个车,不用太好,10万左右的国产车就行,闲暇时间带家人去重庆周边自驾游,开了理发店之后我就没有休过假了,都忘了放假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出去旅游过,回老家还能偶尔放个假,也不用担心每天生意不好,下个月的房租,水电费用怎么办,这样也不错”。
我看着他,感觉他的语气里有些自嘲在里面,也有一些不甘,来成都近十年了,他终究还是没能在成都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大概他心里也是不甘就此认输的吧,但今年的疫情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了家庭、为了父母、为了孩子的教育,他有作为男人的责任要担负,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老家去生活。就像很多在外漂泊的人所讲:“故乡容不下身体,他乡容不下灵魂”;可能这终究会是我的归宿吧,我如是想到,也可能是大多数“蓉漂”归宿。生活终究会磨灭我们的棱角,让我们最后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正在给我剪头发的时候便有人进来问他店铺转让的事宜,毕竟他的铺面是临街的旺铺,虽然今年受疫情影响经济大环境不太好,但依然会有人会觉得这是机会。他给那人说“我现在有客人在,你可以稍坐下等我忙完或者加我的微信细谈”,那人便加了他的微信之后就离开了。我问他:“最近来问的人多吗?”,他说:“挺多的,不过大多数都是问一下就没下文了,毕竟今年好情况不太好,但我要尽量在4月份转出去,估计5月份学校也该开学了”。接下来我们便闲扯了一些其他的。完了之后我问他:“还是十五吗?”他笑着回答:“对呀!”,我用手机付了款之后跟他打了招呼便出门离开了,一如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