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1)

父亲发现钥匙掉了时,已是回到店里有一支烟的功夫了!他四下茫然,不知所措,一会摸摸口袋一会四下看看,可身上一无所获,地面上干干净净,连粒土渣渣都没有。他的钥匙还是不知所踪!

他开始有点小急,皱着眉头直问我:一路上你没有看见我掉的钥匙?

他显然慌了手脚,我上下班的路线和他带我仔出去散步的方向截然不同,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钥匙是何时掉的,又掉落在何地。

我是在去上班时,见他要推车带我满仔去玩。而满仔手里正摇晃着店里的记事本,这本子上记着些客户预定的东西,还有她们的联系方式。

我赶紧把本子从满仔手里抽了出来,告诉父亲,这本子不是玩具,万一路上丢了,都不知道去哪找。

父亲点了点头,而满仔见我抢了他的玩具,开始有点闹腾起来,咿呀咿呀的嚷嚷着,父亲索性又从腰间把自己的钥匙取下塞到满仔手里。

"这一样会被他弄丢的?"我提醒父亲。满仔才七个月,开始喜欢乱抓东西,抓住了就一阵摇晃,晃着晃着丢了也不知道!

上次带他去买菜,临出门塞了个小小的黄色长颈鹿给他,回到家我才想起出门还带了个玩具,赶紧去瞧,他两手已是空空,长颈鹿不知所踪!

如今想来,我也是大意!自己犯过的错,却又放任父亲去犯,他毕竟已七十岁,行动和思维都已很迟缓的老人,能看住孩子不丢已算不错,怎么可能去时时盯住个钥匙。

父亲在店里踱着步,一会往店外走两步,一会又往回走两步,似乎想起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往哪去寻找。

"你去过哪些地方?有没有放在哪里?"我见父亲焦虑不安,赶紧提醒道。

父亲踟蹰了会,抬着头茫然望着天花板,半响才回到"我就在凳子上坐了会,会不会放在凳子上?"父亲说完,如恍然大悟般立即转身出门去找他坐过的那条凳子。

他这一去临近午饭时间也没回来。妻子把饭菜端上桌,疑惑道:你爸爸怎么还没回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这才赶紧走出店门朝他带着满仔散步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我见他正和一个大婶在聊天,隐约听见大婶安慰他,说钥匙这东西,别人捡了也没用!父亲听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和大婶聊完,父亲转身往路旁一半人高的大黑色垃圾桶走去!

糟,可别又去翻垃圾了。我心中暗暗着急。想起前年,他也是不知为何把钥匙丢了,怕母亲和我们数落他,一声不吭,沿着那天走过的路,把路上的垃圾桶、垃圾堆都一一翻检了一遍!是邻居在街上看见头发稀白的父亲正顶着烈日在徒手翻检垃圾,心有不解,好心询问,却发现父亲不仅茫然还一问三不知,只得回来报信。我们几姊妹又羞又气的赶紧寻到父亲,连拉带扯把他骗回家。

果然,他发现垃圾桶后,人也精神起来,径直走了过去,俯下身子,往垃圾桶里深处细细瞧去,可桶里已有半桶乱七八糟的污物,钥匙到底在不在这桶里,除非把桶里的污物秽水全部倒出,一一翻个底朝天,否则谁也不清楚!

父亲木讷地在桶旁站了一会,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翻找。必须找的信念慢慢在他心底占了上风,父亲开始往桶里伸出手去!

"爸爸,别找了!"我见他伸手立即出声阻止!

父亲似乎没有预料我会来寻他。听到我的喊声,悬在桶中的手一时不知该是进还是退。

"回去吧,吃饭了!"我继续朝父亲喊到!他抽回手,慢腾腾的来到我身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委屈,向我说道:应该就放在那凳子上,不晓得谁捡了,我问了周围的人,没谁看见哪个捡了钥匙!

他边说边伸手指向距离我们仅有十米远的一天黑漆长坐凳!

"那你等等。"说完,我赶紧朝那凳子方向跑去,却又担心父亲趁我不在又去翻检垃圾,一回头,看见父亲立在原地,满心欢喜地看着我,似乎他儿子一出马,钥匙肯定能寻到!

凳子旁边有个联通的服务点,前面是个小卖部。我走进服务点和小卖部,期盼有人拾到父亲丢失的钥匙,好心把它寄存在这两个店子里。

可问遍了服务员与小卖部老板,两个地方都没有,我扑了个空,连一丝一毫的线索也没有。无奈下,我只好失望返回。

父亲见我空手而归,又开始局促不安起来,双脚碎碎地在原地移动,却不知该往哪里去寻找,人也像丢了魂似的,两眼无光,却又开始四下张望。目力所及之处又有另一个垃圾桶,他像寻到了宝般,赶紧朝它走去,似乎那丢失的钥匙必然能在这桶里寻到。

我慌了,赶紧快步上前跟在他后面,拉住他的衣袖,急声道:还找啥,等下我帮你去配一把!

父亲听到我的声音,回过头来。我赶紧安慰他:就算别人捡到了,也没用的。等下我去配一把,才五块钱。他迷茫空洞的眼神才慢慢焕出点光泽。

"五块钱?"父亲重复我的话语,见我肯定地点了头,他长舒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五块钱倒不贵!只是太不方便了。"

"是的呢!丢了就算了,只是可惜了,上面除了水泥厂的钥匙,还有你家的,还有双峰大门的,后面鸡窝的……"

父亲碎碎念着,慢腾腾地跟我回到了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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