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CC跟我诉苦,她的培训机构被消防部门责令限期改造,眼看着房租又要交了,一共需要五六十万资金,缺口还很大,愁人啊。
我提醒她,该考虑收回小H那笔二十多万的债了,欠了十多年了。
欠CC钱的小H,她是我们两人曾经的同事,那时候她和CC很要好。
小H是北大毕业的高材生,在我们这样一个三线城市,那可是屈指可数。她是独生女,听说家境还挺好,所以小H沒有选择留在大都市,而是回到我们这座小城。
我们所在的城市大公司并不多,我们企业好歹算得上个500强,所以小H就到我们公司来了。
那时的小H相貌清秀,气质芳华,并没有名校出身的傲气,跟同批招进来的年轻人一样,脸上洋溢着烂漫的青春气息。
在总行集训一二月后,年轻人都分配到各县市所在的支行或储蓄所,小H也分配到市里的一个储蓄所。
接下来我跟小H的交集不多。
半年左右,我听到关于小H的八卦,说她居然喜欢上了所在储蓄所的主任,一个有妻有儿的中年男人老G。
老G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圆脑袋圆身子,整一个圆不隆冬,为人处事也很圆,对待朋友同事非常爽气。
当时私家车很少,而老G有一辆,如哪位同事有重要朋友来访,老G都很主动把车借给同事撑面子,所以在行里人缘相当好。
老G嘴也甜,据他自己自豪地说,他把家里老婆哄得也很开心。
人有擅长的武器,如果不用,总觉得浪费,所以老G把肯花钱和嘴甜这个长处充分发挥,只要稍微象样一点的女人,他都忍不住要去撩拔一下。
遇到头脑清醒的女人,骂他一句“老爬鱼!”也就算了,因为知道他那个德性。
而也有头脑不清醒的,比如少女小H,就中了他的招,深了他的情,这时老G又摆出另一幅架式,反过劝那些糊涂女子:“男人要顾家,要对老婆好,不能乱来,我也不能害了你”,顾家负责任的好男人形象一下就立起来了,让少女们对他更是钟情不己,欲罢不能了。
当我听到小H的这件事,我很诧异,一个有才有貌有前途的女孩子,怎么会被这种老男人套路,两商堪忧啊!
当然,老G是个聪明人,他只想享受他用甜蜜的武器捕获芳心的过程,享受一下女孩子对他这个老男人的倾慕,他才舍不得拿身家开玩笑呢,所以在跟小H的关系上,他控制着事态的进一步的发展,在这一点上,渣的还算有点原则。
小H并不避讳她喜欢老G的事情,工作似乎也不在状态,如果老G是个出色的男人,我们还觉得情有可原,可老G是一个油滑得近乎猥琐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值得你这个北大才子青目?
不久,囯家开始对社会公开招考公务员。这是非常荣耀的事情,而且小H的父亲就是公务员,小H理所当然去考了,不出所料,一考即中。于是小H带着对老G的黯然神伤,离开了。
离开公司后,小H和CC联系比较多,我听到关于小H的事情都来自CC。
当我们在公司苦逼时,CC说,你知道小H吗?生活很小资,很逼格哦!她学插花,还买了个小烤箱做面包,做甜点,做的好精致哦!那时烤箱长什么样,我都还没见过。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如花女子,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久,CC说,她见到小H男朋友了,是一个做大生意的,风流倜傥,能说会道的,但听说好象离过婚的,我也不好多问,不是对小H好象挺体贴的,下月就结婚了!
那就对了,小H就应该匹配这样的男人嘛!
但不久,听说小H四处借钱,因为她老公做生意亏了,小H用自己公务员身份贷了很款。
这时候,她向CC借了二十多万。过了一阵子,CC沮丧地说,这笔钱打水漂了,因为小H不接电话,QQ拉黑。再打过去,手机空号,而且也不在原单位了。
一切发生的那样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后来我和CC都离开了公司,碰面偶尔会谈起小H,谈起那笔借款。CC是位非常善良的人,说小H肯定碰到困难了,所以不愿去查访小H,这些年她经济也算宽裕,所以就搁下了,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生意不好做,CC自己也玩不转了。
只要用心查访,找一个旧人是很容易的,CC很快打听到了小H的下落,在一个县城的私企上班。
CC邀我一起前去见小H,这年头,债主比欠债的脸皮要薄得多了。
我们进门打听,办公室的人朝那边一指,“那就是小H”,一位微胖的中年女人正躬着腰在复印,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胡乱地配着一条裤子,一双白鞋好久没洗了,发黄。
CC尝试着叫了一声:“小H”,中年女人转过头来,一张浮肿麻木的脸,两鬓已斑白。
她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对我们笑了,缺了两颗门牙,一颗全没了,一颗断了一半。
她还不到40岁,比我们还小几岁,她不应该是这个模样!一个曾经诗书芳华、青春烂漫的如花女子啊!
小H知道我们的来意,她手搅着垂在胸前的卫衣帽绳,愧疚地低着头,平静地述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就好象在说别人的事。
她的那个所谓做生意的丈夫,结婚之初,说是在宁波接了大工程,让小H、小H的父母向亲戚朋友融资,在银行贷了巨额资金给他做本钱,后来又借口资金短缺,用他甜如蜜、毒如蛇的三寸之舌,说动小H抵押了他们的婚房,这是小H父母为他们购买的。
后来才得知,她丈夫跟她结婚前就负债累累了,抓住了她这根救命稻草,因为她的家境、工作各方面都挺好,他并不是在宁波做什么大生意,而是在另一个城市滋润地生活。
一切债务都由小H和父母背,小H也因此失去了公职,父亲离世,母亲到现在病奄奄的。
小H说,这场婚姻彻底就是一个骗局,但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找到我了?
是啊,为什么?女人啊,要独具一双慧眼,警惧驴粪蛋表面光的渣男。
️一个错误的决定,就是一生。
CC问,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小H说,我来这个小县城,就是为了躲债,但我会还的,我在慢慢还,你相信我。
她现在有了一个儿子,3岁,老公是一个厨师,因为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接纳了她,愿意和她一起承担债务,所以嫁给了他。但日子一长还是不情愿的,心情不好就会打她,讽刺她什么狗屁北大毕业的,“喏,门牙就是他打掉的”。
她突然笑了起来,“老G,你们还记得吗?”“我遇到的人,老G最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我的情况,他还托人带了一点钱给我”,我们分辨不出,这件事情的真假,或许她只是想牵扯出一丝美好的回忆,借此安慰自己而己。
但我不禁流下泪来,这位女子的半生里,让她感受到爱情温暖的,只有老G这个不太渣的渣男,其他的男人都是伤害。
“你现在有多少还多少吧,CC现在也遇到困难了”我说。
小H非常难为情地低着头,真没有,我现在工资很低,上月刚还了一笔。
这样吧,她抬起头,我晚上会到桥头去摆烧烤摊,今天晚上收多少就给你们多少吧。
深夜桥头,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站在烤炉前,炭火熏红了她的眼睛,一个男人在边上不耐烦地喝斥着她,摔碗打盆的,看的让人不禁想上去揍他。
我们走了。
一个如花女子的命运之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