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回不去的故乡,切不断的思念

今天,亲弟弟回老家了,微信群里姐姐们想联系再见一面,弟弟说太忙没有时间,然后就没有了消息,姐姐们还表达了想要见面的心意,弟弟一直没有回复。

四十年来,我和我的亲弟弟只见过一面,因为我们被亲生父母送人了。

亲父母的孩子太多,我出生时已经是个意外,送了人之后的第六年,弟弟又出生了,他也同我一样,一生下来就被送了人。

虽然我的爸妈到去世都尽力瞒着我是被抱养的秘密,可是我从小就知道。那时候小孩子吵架,大家就会骂我:“抱的,抱的……”这成了一个短处,被大家揭。

小时候犯了错误妈妈要打人,我就撒开脚丫子跑,妈妈就会追,大家的目光便有些异样。其实,农村里很少有小孩子不挨打的,但是我挨了打感觉更容易被大家同情。

我从小到大都听话,除了因为稀里糊涂弄丢妈妈给买的包括鞋子在内的各种东西挨打外,好像再没有被打的记忆了。

记忆中只有爸爸妈妈为我做的各种事情,是很多亲生父母都比不了的。

我十二岁去县一中上初中,家里离学校骑自行车得20分钟,秋天过完了,天就冷了,妈妈觉得我骑自行车上学太难了,就开始忙着给我租房子。

她不会骑自行车,从家到学校附近来回步走两个多小时,天寒地冻,顶着风雪,一趟趟地跑,一家家地问,把我安顿好以后,她的眼睛落下了迎风流泪的毛病。

我在爸爸妈妈去世后,和亲哥哥姐姐们取得了联系,那时亲生父母也已经去世,我“四大皆空”。大家讲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他们都羡慕我。

哥哥姐姐们据说上学时都是好学生,但一个也没有考上大学,他们说那时候孩子多,亲父母不重视学习,不挨饿已经是幸运,如果我留在家里,我也一样,不可能考上大学。

哥哥姐姐们对我表示出极大的关心,我生性孤僻,自己的事情能解决绝不会麻烦别人,对于别人也不习惯嘘寒问暖。

和哥哥姐姐们联系后,他们给我以各种照顾,一起走在路上,姐姐们必定要替我把包拎上,还要提醒走路注意。

我从小出来上学,后来又在城市定居,既不懂家乡的风俗习惯,又对城市的人情世故不甚了解。

工作,带孩子,闲暇时写写文章,便是生活的全部。我很少和人家长里短地聊天,甚至感觉有轻微社交恐惧症,和人走得近了就浑身不舒服,但和哥哥姐姐们从一见面就没有违和感。

也是因为和哥哥姐姐们联系上,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亲弟弟也被送人了,他生活在另一个城市。知道的那天心里便多了一些牵挂。

四哥说他有亲弟弟的电话,但不敢联系,因为弟弟的养父母都年轻并且在世,不好打扰。

说是这样说,我回老家和哥哥姐姐们有限的几次见面,他们总是要说起弟弟,几个姐姐还说要去央视一个节目把弟弟认回来。

我搜索手机号加了弟弟的微信,从他的朋友圈看了他及家人的照片,特别阳光的弟弟,帅到不像话。

身处隔着上千里的两个城市,我们偶尔聊一聊天,他也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我们在聊天中有时候会比一比谁的养父母更好,比的结果是他的更好,因为他就算犯了错也不会挨打。

不过,弟弟的养父母和我的一样,也一直把真相藏起来,我们自己早已经知道,也选择了保持沉默。

有一年,弟弟开车回老家,遇到大雪封路,一时无法返回他生活的城市。

我建议他和哥哥姐姐们见一面吧,他有一些犹豫,最后还是同意了。那是在老家的哥哥姐姐们第一次和弟弟相认,我不在。

到了第二年的清明节,弟弟要回老家给他的爷爷奶奶上坟,我也要给爸爸妈妈扫墓,于是我们约了一起回老家,兄弟姐妹们团聚。

那是我第一次见亲弟弟,虽然微信已经联系了好几年了。那年我摔断了手,打着石膏,本来犹豫着清明要不要回去,但是因为弟弟回去,我也就回去了。

第一次见弟弟,一米八五,身材修长,国字脸,眉眼端正,一直笑,露着虎牙。大家说我们长得有点像,因为弟弟,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丑得不明显,一扫几十年因为相貌不佳而留下的心理阴影。

老家的哥哥姐姐们安排了在县里最大的饭馆聚会,饭后还去k歌。去k歌房的路上,我和弟弟坐一辆车,他喝多了酒,靠着我,我听到他说:为什么要送人呢?是带着哭腔的喃喃自语。

我们兄弟姐妹都去唱歌了,大姐那时已经六十多岁了,也不愿意扫大家的兴,用跑调的声音和四嫂合唱了一曲《打靶归来》。

弟弟趁着酒劲唱了好几首歌,看他唱得那么嗨就知道他不像我这样活得小心翼翼。我几乎没去过歌厅,但是也听过身边的人唱歌,觉得没有人像弟弟那样能把一首首歌唱得那么深情的。他跺着脚唱完一首《甘心情愿》,就一头扎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给各自的亲人上完坟,约好了给亲生父母扫墓去。哥哥姐姐们信教,不烧纸钱,我以前去过一次亲生父母的墓地,随着大家的习惯来,也没有烧纸钱。

但弟弟说,他又不信教,上坟哪里有不烧纸钱的。于是我俩买了好多纸钱,在坟墓前点了好几个小时,最后我们双膝跪在哪里磕头时,我多么希望时光可以倒流,我六岁,弟弟出生,我们在一个家长大。

看着我俩磕头,几个姐姐放声哭了起来,哥哥们转过了脸。那是迄今为止我们唯一的一次聚会。

那次聚会之后我们一起在影楼拍了合影,二姐把那张放大的合影放在了她家茶几的玻璃板底下。

二姐夫和弟弟的父亲是同学,不久他们同学聚会后,二姐夫邀请弟弟的父亲到他家做客,期间忘了收起那张照片。

据说弟弟的母亲知道弟弟和哥哥姐姐们相认后担心得几天睡不着觉,于是我们再倡议聚会时弟弟就找理由推掉了。

去年,我清明回去扫墓,他让我替他给亲生父母买点纸钱烧一烧;今年因为疫情也因为自己的身体,我没有回去,他回去了。我在群里关注消息,发现他并没有与哥哥姐姐们相聚。

我理解他,父母尚在,做别人的子女,要让二老心安。

唯愿此生,我的兄弟姐妹们都万事顺遂,尽管不能一起长大的痛会伴随一生。

又是一年清明时,北方的花竞相开放,思念如同这花朵,挂满了枝头。

小区盛开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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