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乔生

“人没有心会死么？”

“别人会死，但你不会！”

……

林念心底一直有个疑问，这周遭痛苦的生活是不是一场梦，梦醒后她又是谁在哪里。这个疑问伴随她成长，从孤儿院到学生时代再到结婚生女，她总有些许期待，梦能醒，可是到吴文拽着她的头发到民政局办离婚那一刻，梦都没醒。

林念有些明白了，撕扯头发带来的痛苦是真实的，鲜红的离婚证是真实的，吴文和婆家对她的侮辱是真实的，只有对吴文的爱是彻彻底底的一场梦，梦总会醒。

随后三个月争夺孩子糖果的抚养权斗争里，林念用尽了一生的精力去抗衡，她赢了，就像她对好友贝里说的话“庆幸老天爷还没放弃我”。

从小没有父母亲人，如今又失去了丈夫的林念带着三岁的糖果搬到了贝里祖父母的老房里。婚姻里的吴文没有在房产证上写过林念的名字，买的车也是吴文自己的名字，存款都在吴文父母的名下，有了糖果后，林念彻底远离了工作，专心照顾家庭，林念一直以为吴文爱她，公婆视她如亲女儿，如果不是吴文带着大着肚子情妇回家吃饭了，她的以为就认真了。公婆知道情妇肚子里的是男孩儿，电视剧里的桥段就出现在林念身上了，逼正退位。

离婚后林念带着三岁的糖果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贝里看不下去了，把祖父母去世后留下的房子让林念和孩子住。多年请假不工作的林念又回到原来的工作单位，从头开始，跟着那些比她小四五岁的大学生一起从基层做起，每天在单位少不了被人讲究，但想到刚上幼儿园的糖果，林念把委屈打碎了全咽肚子里了。

日子慢慢过的不错了，奔走在单位，幼儿园，家的林念带着糖果都适应了没有吴文的生活，有的时候糖果会问林念“爸爸呢？”每次林念都会说“爸爸他去保护一个比你还要幼小的宝宝了，等那个宝宝长大一些，爸爸就会来看我们了。”

“那爸爸想我们么？”

“当然啊，宝贝，爸爸无时无刻都在想我们，特别是你，我的小糖果啊。”林念强颜欢笑。

“妈妈，爸爸他是超人，所以他要保护比我还小的宝宝，对吗？”糖果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林念。

林念楞一下，回答“嗯，是的，爸爸是超人。”

在林念心里，曾经的吴文何尝不是她的超人，她那么依赖他，那么爱他，那么渴望他，现在却只有夹杂恨意的妄想。林念特别想告诉糖果爸爸永远不要她们了，但是看着糖果开心的蹦跳着，嘴里喊着“我爸爸是超人。”林念只能背过身擦擦眼泪。

“是啊，老天爷没放弃我和糖果。林念，你还有糖果”离婚后的每晚，林念都会躺在床上这样告诉自己要坚强，却总会被一个又一个噩梦滋扰。

林念是个可怜人，可惜，老天爷最不爱的就是可怜人了。

林念再见到吴文是在方达广场，林念和贝里带着糖果去方达广场过周六，却碰到了吴文带着他的新老婆翠翠，没有世界大战，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糖果看到吴文欢快的跑过去，吴文也对许久没见的女儿又搂又抱，满脸欢喜，站在一旁的翠翠脸就绿了，林念看见了，只能过去搭话问“翠翠这肚子快生了吧？”

翠翠没说话，瞪了林念一眼，贝里看见了想发作，被林念掐了下胳膊，把火气憋了回去，吴文听到了，抱着糖果高兴的回答“是，快生了，这都九个多月了。我们糖果马上就有个小弟弟了，高兴么？”

糖果看到爸爸那么高兴，也兴奋的说“爸爸，妈妈说你是超人，阿姨肚子的宝宝就是你要保护的对么？”

吴文听到哈哈大笑“是啊，我的小糖果最聪明了。”

翠翠在一旁浑身不自在，拉着吴文说“走吧。”

吴文却说“我带着糖果一起玩吧，林念，我好久没看到孩子了，我带她玩一会儿，你和贝里先去逛会儿吧，等走了，再联系我。”

林念刚想拒绝，糖果却喊起来了“太好了，超人爸爸现在要保护我。”

看着糖果那么开心，林念什么没说，就默许了。

翠翠可没有那么开心，林念总觉得翠翠眼里有一簇火苗在闪烁。

吴文带着糖果走后，贝里问“你放心？”

林念无奈的说“吴文再怎么是糖果爸爸，你放心吧。”其实林念心里根本不放心，又能怎么办，糖果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逛了一会儿的林念和贝里突然听到柜台服务员们在议论广场西区一个小孩儿从四楼摔下去了，林念听了瞪圆眼睛看着贝里，贝里只说了“快走”，拉着林念就往西区一楼跑去。

西区的一楼围了很多的人，贝里拽着林念，左推右推的挤了进去，林念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摆在眼前，十几分钟前活蹦乱跳的糖果躺在地上，衣服上浸满了红色，地上也都是红色，特别扎眼，让林念想到了离婚证上的红，吴文跪在旁边，看到林念慌张的站了起来，那一刻的林念听不见吴文再说什么，看不见围观的人，眼里只有糖果。

要不是翠翠的一声尖叫，没人记得打120，翠翠高声嚷嚷肚子疼，要生了，有人开始打120了，林念面色苍白的看着吴文，她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告诉她怎么办，可是吴文只是说“翠翠要生了，我先带她去医院，已经打完120了。”

林念崩溃了，她终于失声痛哭“我的糖果。”

可是吴文已经带着翠翠走了。贝里拿着手机催着120救护车。

趴在地上的林念抱着糖果瘦小的身体，颤抖着，糖果冰冷的躺在地上，没有一点温度。林念心底的深处在祈求“随便谁，求你救救我的糖果，我拿我的一切去交换，换糖果的生命。”

一遍又一遍的祈求，林念渐渐觉得老天爷放弃她了，她含着泪笑了“老天爷，你果然放弃我了”。

“我想要你的心，换你女儿的生命，你愿意么？”嘈杂声中一个冰冷的声音询问着林念。

“我愿意。”林念想都没想赶紧回答。

林念抬起头，一股满是血腥味的寒气扑面而来，她有些清醒，看清了声音的主人，是个面无血色的高大男人。

“好。”男人简单回答。

林念眼前的景象突然像电影般变成了平面，一桢桢影像碎裂又重新拼凑，她看到抱着糖果的吴文从四楼的玻璃楼梯上经过，看到瘦小的糖果从四楼掉落，林念害怕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又看到了糖果掉落在铺满气球的巨大充气城堡里，看到了她和贝里焦急的从人群里冲出来，看到了吴文和翠翠慌张的逃走，接着男人搂住了林念，向景象里跳去。

搂住林念的变成了贝里，糖果从充气城堡里笑嘻嘻的爬了出来，朝林念跑来，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林念身边，朝她“嘿”了一声。林念缓过神，猛的抱住跑来的糖果，糖果被妈妈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惊恐的看着林念，林念用力捏了捏糖果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成年后的林念很久都没这么哭过了。糖果被哭花妆的妈妈弄的不知所措，在林念怀里望向贝里，贝里笑着说“糖果，再也不要离开你妈妈了。”

给林念这一切的那个男人安静的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男人走过去，拍了拍林念的肩膀，说“我们的交易”。

林念被冷冰冰的话拉回现实，她松开糖果，回头望向男人，商场射灯照射在他雕塑般的脸上，挺直的鼻子在光线下显得更加硬朗，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漆黑的双眸如两个深不见底的深潭，瞳孔中不时散发着让人琢磨不定的流影，嘴角微微勾起，仿佛透着一丝冷笑，让人害怕，林念却在害怕中寻觅到一点信任，把糖果交给贝里，就和男人走向广场的楼梯间。

楼梯间的灯忽暗忽明，男人带来的阴冷让楼梯间里充满恐怖的感觉。

林念不做声，双手在胸前交叉，搂紧紧张过后瑟瑟发抖的自己。

男人冰冷的说“你的心。”

林念突然害怕后悔起来，想自己不会是遇到变态了吧，刚刚一定都是幻觉。

她故作镇定说“人没有心难道不会死么？”

男人慢慢靠近，林念被逼到了墙角，刺骨的寒气让林念的脸蛋有些疼痛，男人张了张嘴，说“别人会死，你不会！”说完男人笑了，笑的很开心。林念还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感觉胸口剧烈的疼痛，她低头看见男人的手插进了她的胸膛，鲜血顺着男人的手臂淌出来，流在了地上，她想叫，可她看到男人的脸变得恐怖，英俊的面容变得狰狞，她害怕了，意识开始模糊，糖果的面容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林念不那么害怕了，糖果还活着，就足够了，紧接着林念眼前一黑，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