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火车

带妹妹出去玩,路上遇到了火车,车子停下来等着火车经过,看着窗外微暗的暮光,听着火车轰鸣而过的声音,心中觉得格外焦躁烦闷。

妹妹问我是不是可以经常看见火车,我说不经常,算起来,这条铁路比我的年纪还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废弃了的。

正想说我们今天倒霉,被火车堵在路上误了时间,她忽然兴高采烈的告诉我:“我们今天运气好好!”

心中惊奇,问她:“你这么喜欢火车呀?”

妹妹狠狠地点了点头,一眼不眨的看着不远处呼啸而过的绿色长影。如远处的山峦般,在暮色中穿行,流云般一闪而过。

警笛与红灯如同飞鸟,簌簌的划破静谧的黄昏,古老的铁轨沉默的向远处延伸,深邃而又遥远。

心中焦郁渐消,和小妹一起安静而又愉快地看火车,看那油绿的火车皮变成画布上浓浓的一抹色彩,听火车轰轰烈烈击节般撞出了节奏。

想象中它是如何嘟着嘴吹出袅袅的灰烟,在斑驳的夕阳下悠闲自在的路过一切等待。

它穿过乡野,路过城镇,走过荒无人烟,经过繁华喧嚣,带来了远方的风与尘,带走了时光的伤与痕。然后又以一种卓然独立的姿态叫人等待着它洒脱离开的那一刻。

我想我是羡慕它的。

很小的时候住在爷爷家,印象最深的是他说带我去看火车,我跟着他走了好远的路,走到最后只记得那火车是行在桥上的。

桥下就是波光粼粼的湘江,火车行过的时候,整座老桥都像是即将坍塌般抖动。

我已不记得那时候到底看到火车了没,只记得在路上累的不行,央他抱我走,爷爷手里提着菜篮,告诉我他老啦,抱不动我啦。

如果不想走了我们就回去,回去就看不到火车了。

我只记得我当时走了很远很远,因为想看火车而一直咬牙坚持着。如今我已记不得当时到了最后究竟看到了怎样的风光,只记得当时那段漫长而艰难的路,和那样执着于一个遥不可及的自己。

你看,长大之后我们的忘性多么大,忘记曾经那么期待一样事物,忘记曾经拼命都要做成的事,忘记曾经抛弃一切都要去探寻的自己。

如果不想走了就回去。

回去就看不到火车了。

后来我乘着它穿过无数的夜色与黎明,却再不觉得它像儿时见过的那样庞大,那样新奇,那样在所有的暮色中闪闪发光。

渐渐的,行程积累的数字越来越庞大,足迹行的越来越遥远,庸庸碌碌,茫茫然然的上车下车。

下一站风景如何,下一站会遇见谁,只要看看就好,不需用心去期待。

长大之后的火车,只剩下匆匆流逝的时光和逐渐加快的步伐,混迹在人群中,消失在夜色中。

我想我应该停下来,像妹妹一样,花一点时间去好奇这个世界,只是停下来,好奇的和她一起数火车,不在其中,只是静静的看着它路过。

“一,二,三,四,五,六,七......”

你听到这个世界本来的安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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