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晚上你一个人在黑暗中坐了许久，听着钟表嘀嗒嘀嗒的走过一圈又一圈，你想起五个小时前，你当着最疼爱自己的哥哥一家人的面，慌里慌张地给儿子打电话。
你拿手机的手颤抖着，上面布满坚硬的茧子和粗糙的纹路，你冲着电话那头的儿子喊:“你先去你爷爷家，他儿子要杀他孙子，看他管不管！我明天就去跟他离婚，以后你跟我过！”
你说完这句话，忽然感到内心一片苍凉，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空气都被你掷地有声的话震得在房间里回荡。
黑暗中你细细回想自己这四十多年的人生。你有四个哥哥，每一个都对你疼爱有加。你的丈夫是你的高中同学，他也曾经浓眉大眼高鼻梁，你们是高中时期班里的模范情侣，并不负众望地从校服走到婚纱。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美好，可是为什么最后变成了这样？
你开始回想当初被爱情蒙蔽双眼时，那些被你屏蔽了的苦口婆心。
当初你顶着全家人反对的压力执意要嫁给这个男人，家人反对的理由在你看来没什么特别大的毛病——酗酒。
他的爸爸年轻时也酗酒，喝了酒就打老婆，曾经就打跑了一个，他的母亲是他爸爸的第二个老婆。
你迟疑过，向他提出了你的担忧，他信誓旦旦地跟你保证，以后一定尽量改掉喝酒的毛病，也决不会动手打你。
于是你就笑了，跟吃了定心丸一般。欢欢喜喜地嫁了过去。
2.
可是谁能想到，他很快就打破了自己的承诺。
在一次家庭饭局上，他见到了你的四个哥哥，每一个都事业有成，中气十足。而彼时的他，才因为喝酒滋事被通告批评。如此强烈的对比，压得他恼怒无比，但是他不能在人前发作。
于是他趁着酒劲把你叫了出去。他指着你的鼻尖怒骂:“你是不是故意的？叫你哥来羞辱我？！让老子在他们面前点头哈腰！”
你震惊了，没想到他竟然会产生这种想法，于是你跟他解释，说他想得太多。但是喝醉酒的人怎么能听的进去，他开始胡搅蛮缠，说着难听的脏话。你气不过，跟他吵了起来。
“啪”地一声，他抡起胳膊甩了你一巴掌。你的脸颊上迅速浮起一片通红。
你最小的哥哥刚好出来，看到了这一幕，他愤怒极了，当即狠狠揍了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3.
这天是大年初三，最小的哥哥一家人来你家拜年。因为在餐桌上你不让他喝更多的酒，他不愿意，开始骂你。你一直默默吃饭的儿子忽然冲着他说了一句:“你还有完没完了？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突然瞪大眼睛，凶相毕露，指着儿子破口大骂:“你算什么狗东西？轮到你说话了吗？老子当初怎么没打死你！”
儿子放下碗筷:“好好，我走行了吧！”
儿子快速地穿好外套出了门，他却越来越来劲，嘴里叫嚣着:“你看看你养了个什么畜生，对自己老子什么态度！”接着他原地转了两圈:“不行，今天老子非宰了他不可！”接着他推开门就追了出去。
你哥哥一家看呆了，等反应过来，你哥哥连忙拿起车钥匙出去追人。
你气得浑身发抖，拿起手机给儿子打电话。
儿子在电话里咬牙切齿:“我真想找人灭了他！”
你终于决定了跟他离婚，在你快要到50岁的时侯。
4.
他不仅打你，还打你的儿子，他自己的儿子。
他之所以打儿子，是因为儿子没有你几个哥哥家的孩子有出息，没能让他在外人面前扬眉吐气。
他打儿子从来都是下狠手，拎着菜刀就往下砍，你吓坏了，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胳膊求他放过儿子。偏偏儿子又硬气，站在原地也不跑。
他曾在你侄女大婚的那天把儿子打得头破血流，他用脚狠狠地踢儿子的头，一边踢还一边哈哈大笑。
这个人很早之前就没救了，你却一直觉得他还有救。
从他因为酗酒打人丢官开始，这个家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在支撑。
你为了凑给他做生意的钱，借遍了朋友，他却拿着你借来的钱去吃喝嫖赌。
等钱都挥霍完以后，他回来了。你问他钱去了哪里，他不耐烦地开始骂你。
借来的钱打了水漂，欠下的债只能你来还。
朋友都为你感到可惜，都劝你赶紧离婚吧，你却犹豫了。你怕儿子将来会因为单亲对找对象有影响，你却没有想过，有这么一个爹，才真真是噩梦。
有几次你真的决定了要离婚，后来却因为他喝酒胃出血，小姑子打电话给你，你就又匆匆赶去照顾他。
他每次保证说得都真诚无比，你却没想过，他已经病入膏肓，毫无廉耻了，这样的人的保证怎么能让人信服？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你都默默独自忍受着。儿子常年在他的压迫之下，隐隐有了爆发的趋势，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脾气。
你终于开始怕了。
5.
你在黑暗中问自己，今天鼓起勇气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你真的做出了决定，还是仅仅因为哥哥一家在场的缘故？
你想了很久，想得头疼，想得绝望。
你觉得自己的人生过得太失败了。你看过许多的鸡汤文，关注过很多的公众号，你能调解别人家的矛盾，却理不清自己。
你流泪了，经历过莫大的绝望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终于不愿意再过这样的日子，哪怕不是为了儿子，为了自己，也要让这一切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