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40期“平”专题活动。

“给你橘子！”

赵平安咚咚地上了二楼办公室，见我在里间伏案写报表，就朝我桌子上放了四个橘子。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他：“这是哪个业主给你的橘子？你自己吃吧，不用给我。”

他很严肃地说：“我自己买的，你好好吃吧。”不等我再说话，他就咚咚咚地一溜烟下楼了。

赵平安的岗位是一楼的门卫室，除了上卫生间来二楼，上班时间很少交集，这时不时节不节的，平时也不大走近，突然上楼给我四个橘子，让我有些莫名其妙。管它呢，员工给我橘子总归是好事，正好我渴了，剥了皮咬下去，嗯，很甜呢。

隔两天，和我成了闺密的604女业主叫上我一起逛街，聊天时她忽然笑着问我：“赵平安是不是给你送了四个橘子？”

“是的。怎么了？”

“呵呵，赵平安挺有意思的，他说你晚上端饭时拿给他四个馒头，让他很不高兴，所以就出去买了四个橘子还给你。”

“啥意思？四个馒头还了四个橘子？”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人三鬼四。刚过了清明，说给死人的食物才是四个。”

我恍然大悟。

物业公司二楼办公室除了有30平米的办公区，两个10来平米的里间，还有专门的厨房和卫生间。门卫的保安大叔都是我娘家村的，他们干一天休一天，为了让他们安心工作，我在二楼做了午餐和晚餐，会给他们端到一楼的门卫室，每天多做一个人的饭对于我就是顺手的事。晚餐简单，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碗粥、一盘菜、几个馒头，或烙饼，秋冬季节吃羊肉汤面和和子饭的时候多。

人三鬼四？我哈哈一笑，一点也没往这个方向想，平时我给两个保安端饭时，馒头饼子个头大就拿两个三个，如果个头小就拿四个五个。这样的话，我失误了不止一两次。后来我再给赵平安端饭就有意识地拿三个，其他的保安不在意这些，说在饭店吃饭，经常四菜一汤，四份、四碗、四个的食物太多了，吃饭在意的是肚饱，谁会想什么“人三鬼四”？

因为这件小事，赵平安让我记忆深刻，每次想起来不由会心一笑，赵平安真是个讲究人！

赵平安中等个子，刮大风能飘起来的干瘦身材，皮肤白皙，说话慢声细语，他永远皮鞋加领带的着装平添了几分儒雅，和门卫室保安这个职业身份，气质上有些冲突。

下班时间，赵平安与常务经理老石，还有604的男人走得近。604的男人是企业家，隔三差五叫上他俩吃饭喝酒。604和赵平安都爱唱歌，酒足饭饱就去KTV。

我有意识地从老石那里听来很多赵平安的事。

性格温和的赵平安，有一颗不羁的浪子心，从小温温吞吞地叛逆。赵平安的父亲是五七干校木器厂的厂长，退休时本来应该让大哥顶班，考虑到赵平安没人管成不了气候，就让高中刚毕业的他顶班进了五七干校的木器厂，大哥当了民办教师。

赵平安的文人气质于干活没有一点用处，没窍眼又懒得学，只能做用砂布打磨木头棱角的简单工作。有父亲的面子，后来做了库管。改革开放后，五七干校倒闭解散，新兴的民营企业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赵平安西装革履，又有“原五七干校职工”这个头衔衬托，他顺利应聘进入星耀汽车玻璃集团有限公司销售部工作。

销售部工资待遇高，闲时同事们免不了玩几把麻将。别人打麻将是为了和客户扩展关系，赵平安玩起来没深浅，不管家里有没有事，谁叫他玩都来者不拒。几次下来，同事就摸清了他的底细。大家只要知道他身上有钱，就来叫他玩，打麻将一锅压200，推牌九输赢更快。

这边赵平安紧紧捏着牌，他眯曲着右眼，左手慢慢捻开牌角看大小，那边的三个人早就悄咪咪地对调了牌，经常被人三拐一，妥妥的送财童子。工资再高也经不住别人的杀猪盘布局，一年就输给同事15万。两年多时间里，他的工资都还了赌债。

赵平安的老婆是人民教师，养家全靠她，摊上这样的男人，性格自然强势，听说有不育症，所以他们抱养了一儿一女。赵平安每天上班，却不往家拿钱，老婆被逼成河东狮吼。他不气不恼呵呵傻笑，听得烦了就住在拉成旅店。

九十年代下岗潮出现后，歌厅旅店就兴盛起来。五七干校解散不久，同事拉成利用临街的地理优势，把祖辈留下的八间大院改造成二层楼的旅店，旅店里有各地出来讨生活的“小姐”们。赵平安为了躲老婆的盘查，成了同事拉成旅店的常客。赌债还完，旅店的钱就续上了。你问他工资到底有多少，他不说，但哪个旅店来了几个“新小姐”，他一准知道。

赵平安骨子里没有踏实肯干的细胞，公司裁员第一批就有他，刚冒50的他赋闲在家。被老婆唠叨烦了，赵平安在村里的一家废车场找了工作，工作任务是用机器抽废车的机油，抽满罐后用工具车送到另一个地方，吃住在工地，一天150的工资。干了不到一个月，赵平安就打了退堂鼓，长短要走，西装革履皮鞋领带穿惯了，他嫌油乎乎的脏。

听说我的物业公司招保安，他头发锃亮皮鞋领带过来应聘，让我有些意外。意外是因为，我不知道他的这些鸡零狗碎，他的家庭爷爷辈就在村里有名望，父亲是退休干部，兄弟姐妹在城里都有头有脸，他文质彬彬的气质很加分，所以我问他：“你这样有素质的人，愿意当保安？我这里工资不高，你能接受？”

他淡淡一笑，“我做了多年销售，风里雨里身心疲累，上年纪啦，想做些轻松的活，干保安挺好的。工资多少不在意，就是不想闲着。”

他的这些话说得没毛病，因为不了解，我对他的印象很好，当天就让他上岗工作。在小区门卫室当保安技术含量不高，着装整齐，会待人接物，能维护停车秩序，做好人员出入登记，基本就可以了。

我们小区规模不大，工作量也不大。公司的保安基本都是多面手，住户家里有跑冒滴漏情况时，简单的水电维修也能上手。特别是冬季供暖，个户家里不暖和，保安也会帮忙抖滤网、开关阀门。

在公司工作过的十几个老家的保安里，只有赵平安干活没窍眼，别说独立处理突发状况，抬东西时腰软肚硬使不上力，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有次车库卷闸坏了，老石爬梯子察看卷闸的电子遥控装置，修遥控装置和医生动手术差不多，老石说要用的工具，让站在梯子下的赵平安递工具。老石叫了几次要6号扳子，赵平安右手胡乱举着一把钳子，朝外面探头入迷地看着什么。

“赵平安！我要六号扳子，你看看你手里递过来的是什么？我站在梯子上修东西，就不怕我一晃神摔下来砸住你？你是操什心了？”

“我看见对面过来两个漂亮女人，嘿嘿，她们身材真好！大屁股扭得可妖了，还有大奶子，好想摸一把。快！老石，你也下来看看。”赵平安嘴里嘟囔着，迷离的目光盯着对面街口。

“……”老石哭笑不得，“你小子是不想干了，做什不务什，就得你家母老虎收拾你。”

干活指不上他，门卫的基本工作做好也行。

赵平安出行肩不离包，手不离梳。包里放着口香糖、香烟、打火机、湿巾纸，小卷卫生纸、小毛巾、润肤油、香水，还有梳子。只要不检查，晚上值班时他就把手提功放机打开听音乐。晚上10点多，纪检部门工作的局长803开车回来忘了拿遥控，在车库入口按喇叭，示意开车库卷闸。赵平安和着音乐哼歌，右手拿梳子自左鬓角往上，梳他油光瓦亮的头发，压根没听到喇叭。803恼火地下车，过来就破口大骂，说就你这迷迷瞪瞪的样子还当保安，趁早滚蛋吧。局长803给我打电话，坚决让我开除赵平安。

我没有批评他，作为成年人被别人骂，对错不需要我再多说。他是我同村的兄长，我得给他面子。

赵平安坐立不安，过来问我，是不是不能继续工作了，人家是大领导，说了那么难听的话，我也做不到心里，如果能招到人，我随时可以走。

我笑着安抚他，安心工作，没事。服务行业遇到这些事很平常，有错不怕，以后改了就行。

硬要说优点，赵平安也是有的。他善良、热心，看到住户手里抱的东西多，他会主动帮着提上去。有次巡逻，看到住户门子大开，家里却没人，就让我打电话问住户，一问才知是住户忘了关门。为了感谢赵平安的这次细心，住户特意送了一块“创小区和谐，保一方平安”的金色木牌匾，至今仍挂在办公室墙上。他心里高兴，找到了难得的存在感，连带着每天把车棚里的车子整理得整整齐齐。人无完人，赵平安还是可用的。

夏天的时候，小区楼宇门内16米的通道长廊特别凉爽，我坐在通道里的公共长椅上看书。住在顶层2307的文清从通道里走过来。她姣好的面容憔悴阴郁，眼神涣散无光，走路轻慢得没有一丝声响，赵平安叫住跨出楼宇门的文清。

“这么热的天，外面晒。来，坐一坐，在通道里凉快凉快吧。”

文清果然站住了，她在我斜对面坐下来，赵平安和我一排坐在她的对面，我没有抬头，继续看书。

文清的老公是工业区的村长，他们结婚时一穷二白。因为打架致人重伤，她老公坐过两次牢，文清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前后等了他七年。老公出狱后，文清用自己几年辛苦经营的加油站收入，帮老公竞选当了村长，日子终于好起来，老公却在外面有了花花草草。并且，那些女人明目张胆给文清发信息打电话让她让位。她有严重的抑郁症，失眠厌世，如同抽干汁液的树苗，没有一丝生机。

文清轻柔平静地问：“平安，你说用什么方法寻死来得快？”

我心里惊了一下，不知道如何接话。

赵平安同样平静地接话：“你是有钱想死，我是没钱想死，咱们相跟上，一起死吧。”

我又惊了一下，目光依然停在书上，赵平安和文清的对话，如同回答“你吃饭了吗？我刚吃完”一样平静自然，我只好继续假装看书。

-“我心里憋闷，恨不得把自己的胸口剖开舒口气，活得真没意思。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怎样死容易一些。想过上吊，可是怕舌头伸出来吓着家人。我想过从窗口跳下去，可是下面是商场，人流量多，怕摔下去砸住人。还有，这么高掉下去，肯定面目全非，我不想面目恐怖地死去。”

=“以前村里有人跳过井，现在的井不好找，找到也井口小，就怕卡在中间上不来下不去。”

-“平安，其实我想过吃安眠药，我有个亲戚是医生，我经常性失眠，让她给我开了几次安眠药，药都攒起来了。就是怕吃少了死不了成了植物人，那样比死更可怕。”

=“要说好死一些的方法，触电快一些，也能保持容颜，不过得380伏的高压电，高压电不好找，还得爬上高高的电线杆，咱们家里220伏的电怕是不够强度。”

-“寻死也这么麻烦。”

=“所以，文清，干嘛要死？你家三个孩子都大了，最大的还没娶媳妇，你如果没了，孩子们怎么办？我知道你手里有钱，你走了，房子别人进来住，钱就成了别人的，孩子没人管，你能甘心？”

-“你说得对，不能把钱给他们，不能让他们舒服。”

=“所以，你去找医生看看病吧。”

“好！”

没等我出手，事情似乎解决了。赵平安还是有用的。后来文清到医院检查，比抑郁症更严重，她得了甲状腺癌。所幸是良性的，做了手术控制住病情后，她做回了女强人。这，是后话。

上午赵平安接班后收拾整理桌面，我看到他的右手小指指甲发青，便问他怎么受得伤。他苦笑一声：“唉！我老婆打的。每天晚上坐锅水开下完米，她就在门道里和人不是打麻将，就是卖咸姜（方言聊八卦的意思），每天晚上的粥都是糊的。她过日子仔细，饭糊了也不让倒，非让我吃黑糊糊的粥，我勉强吃了半碗就睡下了。早上她叫我早起上班，早饭继续吃昨晚糊了的粥。我嘀咕了她一句，说就不能等到熬好饭再出去，每天吃糊了的饭对身体不好。她的眼一瞪，拿了火钳子就招呼我，我来不及躲，抬手挡了一下，就成这样了。唉！和母老虎没办法。”

正说着话，大门口走过来一个推着车子丰满壮实的女人，她人高马大脸庞晒得黝黄，表情严肃，眼神凌厉，声音清利响亮。

“平安！车子放这里了，我和朋友到附近的商场逛一逛。”

赵平安脸上立转晴天，规规矩矩推开门出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迎出去，他把车子推进车棚，找了一个出入方便的位置放好。问女人：“老婆，钱够不够？给你添点。”

“够了，不够你有钱？假惺惺的。”老婆笑说了一句，转身走了。

晚上十一点，赵平安正准备躺一躺，604来电话说，他的车位被别人占了，让查查是谁的车。看车号是1101的车，1101是大领导，小区的其他领导都对他毕恭毕敬，赵平安和604关系好，想也没想就上去敲门。大领导刚躺下，开门一见是赵平安，劈头盖脸就一通骂，你算老几，开发商让我在车库随便找位置停，地下车位还没最后定位置，你就给我们定了？你看现在几点了，有事不能明天说？你让他今天先在其他空位停一晚，非要这时候吵吵我，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赵平安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天我一来他就过来辞职，我听了事情的原委，极力挽留他，这次他坚决走了。

很快就有人接替了他，不但能随机应变，水电暖维修也能插上手。生活忙碌，赵平安是谁，连我也很快忘了他。

两个月后，赵平安风尘仆仆地过来找老石和604，他刚从陕西回来，妹夫在陕西建了洗煤厂，他跟着过去帮忙。依旧是皮鞋白衬衣加领带，他从包里拿出梳子，从左到右，头发梳得油光瓦亮，他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头发长了，等下到却波街的秀儿美发店理理，她人美手艺也好。走！咱们出去吃饭，我请客。”

只要从陕西回来，赵平安一下车就会来找老石和604，他的包里现金最少五千，吃饭抢着买单。说是想家，其实是想和旧友玩麻将。别人三拐一是常事，但他很守信用，借了钱都会还。

看起来，他人缘很好，男女老少似乎都喜欢他。五七干校的同事除了拉成开了旅店，成了他逃避家庭的避风港，还有步升开了鞋店。步升鞋店卖的都是布鞋，客流量不密集，赵平安去陕西前常去店里闲坐，步升家里装修房子，让他帮忙照看店里，竟然比步升看店卖得翻一倍。他起早贪黑给步升照看了两个月布鞋店，步升没给过他一分钱。他不好意思和步升要，和步升媳妇更张不开口。

他重情义面情软的性格，一次次地吃朋友的亏。五七干校的俊生下班时，碰到刚从陕西回来的赵平安，一阵寒暄后，到饭店吃饭喝酒，俊生看到平安包里的五千多，就说孩子刚考上大学，家里钱紧，能不能借给我五千元，以后发工资马上还你。赵平安爽快地借钱给俊生，俊生泪湿眼眶，一个劲地夸平安重情重义。可是后来，五千块一直不还。赵平安去找俊生，一开始说没发工资，后来就躲着不见。赵平安坐在俊生家里不走，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也不见俊生回家，孤男寡女干坐着，赵平安只好走了。

在陕西干了三年，赵平安又赋闲在家。妹夫对账时，赵平安有八万的账对不上，据说这些钱大半还了新赌债。

赵平安真的是在同一件事上屡教不改，以前他在小区工作，有次休班没马上回去，507家有麻将摊，每天有人过来玩。赵平安上去玩了一上午，10点半下来说赢了三千多。老石说，赢了就回吧，耍钱耍的就是精，赢了就收手，钱就保住了。赵平安听不进去，坐了一会，又上去继续玩。结果不但把赢的三千都输出去，还向507的主家借了七百元。

从陕西回来后休息了一个月，赵平安又回了星耀玻璃集团公司上班，这已经是四进星耀集团。第一次是销售部，公司裁员之后，休了一阵又进去当了库管，库管出了小差错又辞职，后来又在生产线干了一年，受不了高温环境，又辞职。然后到我的物业公司干了三年，又辞职，这次是四进星耀当了大厂门卫。

星耀集团门卫虽然赚钱比在小区当保安多五百，但工作量很大，三班倒，夜班一晚上也不能休息。车辆出入厂门，门卫必须爬上高高的运输车，仔细察看并登记。今年春天时，赵平安向老石和604吐槽，又想不干了，爬上爬下很辛苦，年纪大了，熬夜熬不起。

小区地下车库的斜坡有一块空地，我拍了105个无纺布种植袋种菜，半月前的早上，我和老石，还有门卫老张一起给种植袋里填土、移苗，老石接了一个电话。

“你说啥？再说一遍！真的？是？嗯，嗯嗯。”

老石接电话一改往日的平静温和，声音突兀得我不由哆嗦，后来的声音越来越沉。等他挂了电话，我问他：“是不是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不然你不会是这样大的反应，谁？怎么了？”

“你猜的没错。赵平安出车祸没了。”

我也惊了几秒，“啥!？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出的车祸？”

“昨天上午。在庆华街和中学的十字路口，赵平安骑电动车带着老婆闯红灯，据说被撞飞很远，县医院不敢收，120直接去了省城的医院。赵平安到了医院就不行了，老婆刚过危险期，还没有醒。今天先把他带回老家，车祸的事没解决，人只能放在冰柜里。想不到赵平安就这样没了。人啊，真不经折腾，说没就没了。瞎活吧。”

这样说话的时候，老石发现赵平安有一个月没出来过。他老婆半年前做了子宫摘除手术，他照顾了一阵。他们刚住进庆华苑的新楼，离我们服务的小区只隔一条街，以前他在村里住时，隔三差五就过来坐，这么近却一次也没出来走动。

老婆刚退休，终于有时间细细整理赵平安的糊涂帐，一出去玩就给人散钱，这让老婆怒火中烧。现代人的钱都在手机里，想出去可以，手机留下。没手机赵平安也有办法玩耍，向别人借钱玩。于是，每天都有人给他老婆打电话，让还钱，不给钱就去家里搬东西。老婆干脆不让他出门。

出事那天，老婆说想到卦山公园走一走。赵平安载着老婆出门，在十字路口的90度拐角，赵平安闯了红灯，被右侧拐角正常行驶的车直接撞飞。因为没戴头盔，头部受了重伤，赵平安脸部血肉模糊，两个人都做了开颅手术。

“那么活泼爱自由的赵平安，即使没出车祸，被关在家里，他的心里肯定生无可恋。”老石自言自语。

出殡的那天，老石去送赵平安最后一程。赵平安的哥哥感慨地说：“我家平安，稀里糊涂就把自己一辈子交待了。”

除了刚听到赵平安出车祸没了，我惊了几秒，心里并没有太多涟漪。

我在办公室试穿刚收到的快递，衣服穿起来还行，不过同类型的也有，我问同事衣服用不用留？同事说，留下吧，看看赵平安，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能拥有就拥有，不要委屈自己。赵平安的事决定了一件衣服的去留，好像仅此而已。我们很快就忘记了他。

世界依然热闹，谁走了，谁来了，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