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我出门了！”
门把上的手随着话音落下，青筋越发显现。
“静，你知道吗，我们的小琴找到了，我这就带她一起去看你。”
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金黄色的菊花瓣上……
1
“老公，你别出门了吧，今天就陪陪我和小琴。我们好不容易有在一起的假期，你就别去加班了吧。”
女人祈求地望向汪林，旁边三岁大的女儿乖巧地睁大眼睛，渴望地看向自己的父亲。
“小琴乖，不挣钱我怎么给你们买美美的衣服，怎么带你们出去玩啊？好姑娘，今天让妈妈陪你玩去。”汪林弯腰抱了抱女儿，在她白嫩的脸上亲了一下，这才不舍地将女儿交给了她母亲——静。
“加班、加班、加班！汪林，你每次都这样，偶尔还是抽时间陪陪我们吧，孩子的成长需要父亲！”静压低声音不甘心地嚷着。
“好了，静，你别无理取闹了。我不努力工作，哪里有好日子？再等等吧，等我再多挣一点。”汪林皱了皱眉，毅然转身离去。
砰——门关上了。
当64岁的汪林在浑浊的记忆中找到这片段时，他的泪忍不住从手掌中滑落，他宁肯这扇门永远不曾关过。
2
“汪林，我恨你！恨你！“静一身狼狈，批头散发地坐在小区门口，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呵呵呵，“突然，她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小琴，小琴，我的宝贝，你回家啦？来，来妈妈这里来。“
她一边嚷着，一边站起身，伸开双臂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啊，快跑，疯子来了！“几个在不远处玩耍的孩子，看见走来的静尖叫着一哄而散。
静大笑着继续往前追去，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把挣扎不休的她一把搂入了怀中。
”好了，静，别闹了，跟我回去吧。“汪林眼中含泪，低声祈求着。
”你是？“静偏头看着汪林，那双黑色的眼睛如一潭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我是你老公，汪林。“
静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汪林？“
”嗯。“他轻轻回答到。
”骗子，你是骗子，汪林在加班呢。“静喃喃自语着，突然如一头被激怒的母兽，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回身想要向汪林挠去。
”汪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此刻的静满脸狰狞，哪里有以前的半分柔情。
汪林抱紧了静，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不远处几个老阿姨对着他俩指指点点。
“啊，太可怜了。”
“可不是嘛，有哪个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被人抢走能忍受得了啊。”
“唉——有个男人一路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嘛。”
3
汪林沮丧地坐在街口，痴痴地看着前面的马路，他总觉得，也许下一秒，马路那头就会出现静牵着小琴远远对他招手的身影。
距离那件事过去不到两年的时间，30多岁的他已经变得满头白发。
“小汪啊，你又坐在这里了？节哀啊！”一位大娘买菜回来看到了他，唏嘘着向他打招呼。
“唉，汪哥，有什么兄弟能帮上忙的，你开口就是了。”又一男人过来，看到坐在街口的他低声说道。
“谢谢，谢谢。”他笑得很灿烂，“我没事，就是看看而已。”
他忽然觉得日子很闲，心里很空，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有多久没有上班了，每天只是坐在这里看着来往的车辆，回忆有静和小琴的日子。
他笑得越是灿烂，周围的人眼光越是黯淡。人人都认定，家里突然遭到这样大的变故，还能笑得出来的，那一定是忍着悲痛的笑容。
没有人听到汪林的自言自语。
“静，你不听话，总是自己跑上公路要去找小琴，现在你算是终于解脱了。唉——放心地走吧，我再也不加班了，我早晚会把小琴找到的。”
汪林笑得更加灿烂了。
4.
“汪叔，你怎么又到处乱跑了，还把院子里的小菊花摘下来干嘛？”年轻的声音在福利院里响起。
头发灰白的汪林茫然地看着面前穿着工作服的姑娘，眼眶里的泪水还在涌动着。
“乖，回房间啦，外面下雨。”姑娘上前扶着他，引着他要往回走。
“筱箐，汪叔又吵着要去看他老婆啦？”另一位穿福利院工作服的大妈问道。
“嗯。”名叫筱箐的姑娘笑了笑，“汪叔虽然记忆时好时坏，但好好给他说，他还是很听话的。我先带他回房间了。”
汪林手里抓着小菊花，随着筱箐回到了房间。
房间里一片寂静，房子不大，一张单人床摆在中间，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药和好几个相框。
相框里都是同一个女人和小女孩的照片。
筱箐扶着汪林坐在了单人沙发上，伸手想接过他手中的菊花，可汪林看着她，并不放开手中的菊花。
筱箐放弃了去拿下花，笑着对汪林说：“汪叔，下雨就别乱跑了，小心摔着，我去洗衣房给你拿干净毛巾来擦擦。”说完，她迈步往门外走去。
在即将出门的那一瞬间，筱箐突然扭头看向仍旧直直看着她的汪林，甜甜一笑，跨了出去。
汪林掐着手中的小菊花，眨了眨眼，浑浊的眼渐渐变得清亮起来，他扭头看向照片中的小姑娘，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