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彩琉璃的灯罩下满是幸福柔和的光，梳妆台半人高的镜子里美人凝望。苏小灿轻抚胸口的晶石挂坠，乌云半挽，秋波荡漾，微微一笑很倾城，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
可岁月从来做不得假，发根银丝乍现，明眸眼角堆愁，细看哪还有豆蔻少年的意气风发？红尘如梦，弹指四十二岁了，瞬地鼻酸泪咸，模糊了视线。
不过身材保持得真不错，盈手可握的细腰，坚挺高耸的胸丘，没有半点赘肉修长的大腿。掀开鹅黄的睡衣，托起颤巍巍的两颗半球，看着皱巴巴暗红的葡萄干，默默圆润如樱桃般凸起。
脸上有些潮热，心底里唤醒的那只野兽，根本等不及欣赏春色。苏小灿一把扯下半掩的桑蚕丝睡袍，冲进浴室，哗哗地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不等浴盆半满，就躺倒其中。一手在上，一手在下，低吟贯耳。
落地窗外，一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2
尹石坚快一个月没回家了。
经济好的时候生意不是很好，经济不好的时候生意很是不好，总之自己的这点买卖，和入秋后汽车旅馆里坏了的温度计一样，只降不升。
好像结了婚以后就一直不顺。自从申请破产，被生死相交的朋友们围追堵截，他就有了大把的时间，思考这个宿命论的问题。
一定是物极必反。他这样一个放在人堆里既不显个又不显帅，没有存款中途退学的人，何德何能娶得上国内211大学毕业，雅思满分，才貌双全的校花？
还不因为自己是华裔，根正苗红的移民四代，结婚是对方获取绿卡的最快选择。
十几年的夫妻，黑灯瞎火寻欢的次数都用不满手指脚趾。满以为国内的女子，封建毒害太深，都是中看不中用，冷淡寡欲。今日一瞧，比两个Block外club里酒桌上超短裙拿大顶的白妞强多了。
锁好门，拉上窗帘，衣裤扔了一路。
3
被自嗨到爆的老婆拒绝，那是相当的沮丧。
本来想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拿些换洗的衣服再走。可此时，尹石坚委屈得像个孩子，站在乱糟糟的院子里，裹着半截浴巾，拖着一只鞋，地上十几个烟头。谁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的，我保证不打死你，骗子，全TM是骗子！
卧室的灯早就关了，已经过了40多分钟，应该不会有人劝他回去。好汉不能被自己冻着，尹石坚吸溜着鼻涕，把浴巾往上裹了裹。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上次离开家的时候，媳妇儿还没有这么过份，难道长夜漫漫，隔壁老王趁虚而入？可我们这街区把角独栋的小院，左手住一对六十多岁印度裔夫妇，背后是寡居的一位白人妇女，带着三个黑白相间的孩子。
月光与晨霞辉映，电脑屏幕上大大小小几十个窗口，厨房垃圾零落一地，桌子铺满颜色各异撕开的信封。
尹石坚红了眼，脸上带着真相越惨烈就越酸爽的诡笑，对方的手机几乎要被捏碎。
4
您已经于2017年4月27日下午6点42分签收来自中国北京的包裹，寄件人：老荒。
哼。就是昨天的事。
尹石坚冷笑，但没有出声。他记不住所有人，却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名字。老荒，地老天荒吗？都远隔重洋万里之距，还不死心要追到天涯海角？不是早就情断义绝约好老死不相往来，他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
什么永远回不去了，什么中国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都没了，都是骗人！苏小灿，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自古最毒你的心！骗到绿卡，骗走房子，又回去找老相好，想得美，离婚！
当一身酒气被冷水泼醒的尹石坚睁开眼睛，面前已经摆好了离婚协议书，以及房产转让等一厚沓文件。苏小灿一身黑纱，戴着墨镜，递给他一只LAMY笔。手里攥着一张单程的机票。
尹石坚酒劲退了大半，知道这房子要回来也会被扣留转卖，刚想要挽回什么，苏小灿绷着脸，摘下墨镜。
给自己狠狠一拳。
5
帝都三环边上，紧挨着六里桥长途汽车站，每天人来人往喧哗鼓噪，有期望有梦想有失落有无奈。
苏小灿拉着行李箱，走在熟悉的胡同里，整个世界安静下来，仿佛那个帅气纯真的大男孩又踢踢踏踏地走在身边。
“我能养活你啊！”
“这么急，真走啊？”
“没事儿，房价降了，我再买回来。”
“还这院啊，等你。”
为了她上学考试出国，老荒卖了自己祖上留下的老宅，不但再没机会买回来，最后连租都快租不起了。
老荒也再联系不上苏小灿，又怕她哪天真回来了找不到自己，白天打工晚上跑出租，十几年舍不得搬到别的地方。最喜欢去的就是机场，期盼着哪天能与女神相遇。
他在T3航站楼的停车场里再也没有醒来。
屋子里扬尘四起，只有一床海绵谢得不像样的沙发，墙上挂着当年他们在颐和园划船的黑白照片，有些卷边斑驳褪色。
苏小灿挂起外套，扑在沙发上，拨弄脖领流光溢彩垂落的晶石，有些得意。这就是老荒表姐托人寄给苏小灿的，是老荒随身带的东西。听说当年老佛爷用过的，有些灵气。
苏小灿，你终于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