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微写作的作业是:“谈谈你对写作的看法”。打开素材链接,我只看了一眼标题,就立刻关闭网页,心想:这太好写了。闭上眼睛,我开始幻想。
此刻,我已然是一位知名作家。央视著名节目主持人李秒要对我进行一次深度访谈。访谈内容是知名作家王安安谈写作。届时会在中央电视台演播大厅录制此访谈节目。
谈写作是我擅长的,但我也必须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以下内容就权作打草稿。
首先,我们为什么要写作?我想写作是一种直抒胸臆,就是对事、对人或对物有某种见解,不吐不快,我们要把它表达出来,而且是以文字的形式,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想法。但写作不仅仅是表达,我们还希望得到读者的评价,在写作时,是期望有一定的受众的。就跟写日记,是为了给将来的自己看,写情书,是为了给情人看一样的道理。很多人看了我们写的东西后,会进行评价,有的会点赞,有的会拍砖。当作者看到自己写的东西引起别人关注时,其精神就会得到一种满足,从而有了继续写下去的欲望。
其次,写作能够做到真正的写实吗?
我认为,不论是虚构写作还是非虚构写作,都不能达到绝对的写实状态。即我们在落笔的那一刻起,所写的内容全都是失真的。比如,我们写下“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一千个读者就会在头脑中想象一千个不同的苹果。而作者受其主观意志的支配,也许那个苹果并不大,并不怎么红,但又觉得这样写也无可厚非,又不能解释成:这是一个看起来比较红,红中还透着一点绿,重约三两的红富士歪屁股苹果。
读者想要的是一种想象的真实和情感的共鸣。读者在读任何一种文体的作品时,都是在寻求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提升或认同。
然而我们在写作时,总会受到自身的限制,受阅历、人生经验、智商甚至情感等的支配,即使同一个作家,在不同的年龄,去写他亲身经历的事情或场景时,也会写出完全不同的文字。在我读大一时,我曾经历过一件让我感到难堪、无法掌控局面的事。
院里组织活动,去参观市戒毒所。恰巧戒毒所离我们学校不远,步行就可以过去。在参观了戒毒人员的宿舍后,我们这些大一新生来到院子里。这时隔壁班一位女同学喊我:“快来,她是你老乡。”我分明看见男生H(也是我老乡)同那个戒毒者握了握手然后笑着飞快地跳开了。我好像受到一种奇怪的使命的驱使,便老实地走过去。已有一些同学围在老乡身边。老乡很健谈。在我当时的想象中,吸毒者是可怕的,是让人可怜又让人痛恨的。可是老乡却说起了快板,惹得周围的同学都鼓掌叫好。
我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该同情、憎恨还是该鼓掌,然而我不能保持淡然的心情,最终羞耻心占据上风,我忽然就无法忍受,以致面部肌肉开始痉挛。老乡察觉出我的异样,问:“你想小便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听到周围有笑声的。很久,我都不知道怎么平复的情绪。老乡最后对我语重心长地说:“千万不要吸毒啊!”
如果当时让我把她写下来,我会写,她是一个厚脸皮的、不知道羞愧和悔改的人。一个吸毒者,怎么能做到从容地谈笑风生呢?而现在,我大概会写,她是一个表面上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的人,也许背地里已经把眼泪流干了。她在人前欢笑,将悔恨埋藏在心底,不轻易示人。如果我现在再遇见吸毒的老乡,我会不那么情绪化,会与她进行交谈,询问她的家庭状况,以及是怎样吸毒的,等等。但在我了解了她之后,再来写她,那肯定又是不一样的内容。同时,我还会明白,我们没有必要同吸毒者、杀人犯盲目地套近乎,哪怕他是所谓的老乡。但在我二十岁的年纪,我无法做到,无法跳开去。
所以,我们对事、对人或物,无法做到绝对的写实,而是掺入了很多主观或臆测的成分。
再者,写作者凭什么来写作?敏感、天赋、勤奋还有使命,这些都有。最不能否认的是,作者应该是有一定的阅读积累的,然后受个人灵性、悟性的启发,从而写下不同的文字。有一次我去听了作家闫红的讲座,有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张爱玲一向坦诚地承认阅读对自己的影响。她曾说过,我们常常是先看了言情故事,然后才知道爱情这件事的。张爱玲在二十一岁就写出了《倾城之恋》,文章里面那种男女之间的对话,打情骂俏以及互相的一种猜测、试探,和那种互相的控制欲,都不像一个没有经历过爱情的人所能感受到的。当然不排除她有一种我们所不知道的情愫,但不能不说这在一定程度上跟她的阅读有关。
阅读对一个写作者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而我们都知道,一个人在少年时期大量地阅读,跟他在成年后再阅读,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阅读的影响也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最后,能用一句话说出写作的精髓吗?当然能。这让我想起我的中学时期的语文老师。老师在课堂上曾经讲过,爱情就是一场意淫。当时举座皆惊,教室里无比安静。很奇怪,多年后我对记叙议论描写,以及文章结构,如何划分段落乃至总结中心思想的知识统统忘光,只深刻地记住这句话。
但是大家也不要误会。其实意淫一词还是有出处的。这是《红楼梦》中,警幻仙子对宝玉说的:“……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 可神通而不可语达。”
现今的意淫一词,是指不切实际的幻想,美好而虚妄的空想。
写作者大都有悲天悯人的特点。看到一个男人在风雪中坐在马路牙子上,流着鼻涕不顾形象地大口吃着手中的点心,敏感之人就会生出一种怜悯。尽管当事人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也许还会有一种幸福感也说不定,但我们常会将这种怜悯强加给人,再将体会付诸文字。因此,写作终究来说就是一种幻想,如果能用一句话来概括,我想应该是,写作就是TMD一场深刻的意淫。
想到这,我忽然有点察觉到,我还处于幻想中没有清醒过来。但我又为另一种焦虑所折磨,上述草稿能说出来吗?而且一旦说出来,访谈一经播出,全国十四亿观众都将会观看,那时我会更红,会有更多的出版商找我……但是,我还是觉得不要播出吧,作为知名作家,我要低调,毕竟写作是我的梦想,出名不是——请原谅我再一次说了谎话。
就在我想着放弃接受访谈时,我仿佛看到李秒那张美丽动人又气愤无比的脸,我一下子吓醒了。
我睁开眼睛,原来我还在微写作班,正在练习写作基本功。不过,太棒了!我又完成了一篇作业。
尽管我已习惯说谎,但这句话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