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中国农时里大美画境
——欣读诗人鲍勋“农历中国，诗意节气”二十四节气组诗
兰善请
于古于今，为时令赋诗者不计其数，自《诗经》而下，代有其人，然能大气豪情，写出时令骨子里的诗意蕴藏，诗人鲍勋堪称第一人。他把节气物候固有的诗意画境和天地气息赋予人间的醇美生活密意，用风韵的诗情和澎湃的情怀呈现为生动的、姿容各具的、出神入化的镜像，抒发为漫步时空的悠扬旋律，构筑出中国田园温凉冷暖、花开花谢、时来时去、天一合一的园林般的一道圆融回环而走不出的风景线，再经著名播音主持薛琨先生入情入境的朗诵，一个个节气，一段段宇宙时空，焕形化影，气质化的打开，让万古走来的人们幡然有觉：啊呵，我等原来如此有福，周而复始的岁月可以这样美而视之，感而怀之，与时俱进，何等天爱！
上世纪八十年代即登上诗坛，且与现任今古传奇传媒集团董事长鄢元平、现任书法报社社长周恒划及作家马竹一同被誉为“诗坛四君子”、开创了“南方诗派”的鲍勋，是位资深诗人，他诗风和诗艺都极其老到，感物及责任都是版本式的。学者饶艳在评论鲍勋诗作的论文《诗歌.民众.时代》中写道：“鲍勋是一位非常有影响力的诗人，其诗作内容广泛，贴近时代、生活。”由此可见鲍勋诗歌的资望。在言及此次创作这个农时组诗时，鲍勋坦陈本意：“中国农历颇有内涵与味道，蕴含先人对天时农耕的认知与智慧，而现代人与其已渐行渐远，我们后代的后代恐怕己不知不识或不屑了解这些了。担忧之余，就想写写节气，唱唱节气，算是弘扬民族文化吧，其实节气本身就富有诗意。”这里创作的责任感非常明显，而找准的落笔之处亦在点上。
“节气本身就富有诗意。”这是诗人的灵敏、诗家卓识，将天文、物候、农事、民俗完美结合的时令物候确乎是诗的授意，是先祖诗意存在、诗意认知而后留给人们的一笔难能可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它诗意的存在几千年了，时时代代的我们亦曾歌唱它，吟叹它，又何尝用诗的情怀探询过，又何尝甜美的沉浸过？我们曾一向感知的是节气之下的农事，在布谷声中挥汗，在秋风之时添衣，显然被农事拖累，被生产绑架，被生活架空，不曾有闲有趣的注目一下什么是“立春”什么是“雨水”，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在抬头与俯首间匆匆走过，每一弦望每一晦朔，我们走过又错过，诗意被我们辜负了。作为诗人的鲍勋，他有传统文化的深厚学养，有乡村生活的丰富阅历，又有生活赋予他的气质和灵光，春秋代序，他深情的在时序画廊里徜徉，惊喜于每一时序小段的风光乐章，心弦与时序交响，遂而便有了这一古风展颜的宏大奏鸣曲。
古老而时新的节令诗意在哪里？且看诗人步入的诗境：“二十四路诸候围猎季节/你第一个奔向春天/扬鞭策马/弯弓搭箭/携一缕东风唤醒冬眠/此时此刻/太阳站在黄经315度之上/站在人们的眉眼之间。”这是关于“立春”的精彩开篇，拟人化的，声形并现的，以诸侯围猎的动态身份出现的，好有气势的一个闪亮登场。这就是春的到来，它弯弓搭箭，携风带电，因它的莅临而阳气上升，河冰消融，杨柳泛青，燕子呢喃，鱼儿产卵。这些活鲜鲜的自然景象是物候现象又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形象，带有天地的灵性，富有可人的情怀。立春是这样的闪现在我们的视野，这一幅镜像让人不禁“哇塞”一声惊叹：啊呀，一个时序的到来原来是很抢眼的啊，绝不是挨着日子平平常常来的，他是一种降生，生龙活虎，令人血脉贲张！
一个年份二十四等分，均有这样来头。“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移步，“两分”（春分、秋分）换景，“两至”（夏至、冬至）临界，另有春“两水”，夏“两暑”，秋“两露”，冬“两寒”，平仄抑扬，匀称而讨巧。
诗人当然不仅止于阐发节令本身的情景诗意，他更能从人与节令、物与物候、自性与天理中展示天工开物的悠然之美。我们来看《雨水》这首情景诗里关于“雨水”的片段:“雨点儿打着节拍/邻家姑娘伸出双手/一心想捉住这活蹦乱跳的欢快/天地空濛/气候湿润/众生畅怀/离离原上草等雨洗绿/灿灿迎春花等雨浇开/麦苗舒展腰身/拔节疯长痛饮/这透墒透亮的灌溉/谁家新燕啄春泥/垒一窝叽叽喳喳的欢爱。”诗人对“雨水”的正面诗意化的点化仅只一句“雨点儿打着节拍，”这一笔勾勒了它的活泼形象之后，遂而接下来就是“邻家姑娘”沐浴在雨中接雨的特写，将人间气息加以醒目的凸显；再来就是对“迎春花”、“原上草”、“麦苗”等挨过冬季的娇儿抵达春天后对雨水的期待和瞩望；还有那一剪雨燕啄春泥的出镜，整个一幅“九州生气”扑面来的生机盎然图景。注意，这些都是撇开“雨水”写雨水，雨水在万物生长中、在勃发的物象中、在众望所归中，“雨水”这个节令便是这样生动的呈现，生动的存在，典型化的定格。
对农谚的化用也是这组诗中最靓的诗笔，比如“九九河开/春风杨柳万千条”，“一候桃花灼灼/二候杏花潇潇/三候蔷薇飘飘”，（《惊蛰》）“据说春雨贵如油/每一滴都透着香气/据说雨生百谷/每一滴都溅着生机”，（《谷雨》）“立夏尝三鲜/把酒东篱下”，（《立夏》）“我听见有人念着谚语/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小暑小火，大暑大火”，（《小暑》）“那怕隔着一个装模作样的立秋/处暑的门口/秋老虎还虎视眈眈地趴着”，（《立秋》）诸如此类的尚有农谚风味的诗句是非常接地气的，它把流布在农耕文明中的经验性语言不凿痕迹的提携到诗中，既增进了农时诗的个性化，也召回了中国农历的感觉。古老的《诗经》中就有不少诗句活用了日常生活经验，如：“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七月》）“秋而载尝，夏而楅衡。（秋天尝祭庆丰收，夏天设栏先养牛）”（《閟宫》）等都是来自当时人们的生活实况，带有古人很本分的智慧。鲍勋老师这组诗得传统之魂，纵横有致，富有窖香。
极有魅力的大展农时中风情之美，亦是这组诗一个迷人的地方。“雨天的故事大多淅淅沥沥/那天你在树下避雨/那天我在树下避雨/一避经年/芳草在脚下疯长/爱意在心中茂密/轻轻叹息/深深感激/绵绵春雨/不知名的鸟儿在头上鸣唱/因为我只能爱你/所以我必须爱你/那树叫相思/那场雨叫谷雨”。（《谷雨》）这是季节里的一段风花雪月，“谷雨”原来是物我相亲的美丽。春天里两个带“雨”字的节令，写不好，一样的下雨就没意思了，诗人毕竟独具慧根，他在“谷雨”里通过这样一段极具诗人情怀的风情述说，便把“谷雨”与“雨水”各自的美颜分开了，“雨水”带着渴念，“谷雨”飘落的是情趣，他们各自在生民育物中造化有司，福泽有位。
在组诗中诗人对“春分”驰入得极深，奔放得极开，显示出最超迈的旷达。他连用了六个诗节来纵情演说春分的舒怡，从春光到山色、水波、天际、福地、情怀，把一个“分”字不遗余力的说开去，极尽淋漓痛快之能事，力图把这一最美时刻、最佳时光的端点说到本源深处。同样是昼夜均衡的“秋分”节令，他也不吝笔，亦有不俗的激情演绎，你看他《秋风》中这样潇洒的吟唱：“长到秋分的叶子/红透了飘零/春分流到秋分的溪水/清彻了变冷/春分飞到秋分的候鸟/归去来兮、向暖而生/春分忙到秋分的农人/水里泥里、勤扒苦耕/春分播下的种子/秋分满仓的谷子/穿越苦夏的村子/都被秧歌扭成了疯子。”这里从春分撒撒的说到秋分，从一个风光旖旎的对等日走到这个成熟稳健的对等日，对等与对等，巡回而俊逸，何等造化，度着这样的年光我们不觉得此生有幸么！
这组系列诗在天地大美中骋怀，在四时华彩中独步；独有真人开世界，苍天安能不雨粟？捧读这样的诗篇，怎能不情动于衷？
2018.9.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