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唱完

在这夜凉如水的路口,那唱歌的少年已不在风里面,你还在怀念,那一片白衣飘飘的年代

——《白衣飘飘的年代》

【1】

接到陶浅电话时我有些吃惊,不仅是外边天都没亮,还因为这号码自打几年前存上就没响起过。说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预料到大难临头。

“沈河,明天你得空吗?”

“你知道我这活儿没事也要去盯着,什么事?”

“老余明天出殡,你来看看吧……”

挂了电话我竟然大脑空白,回过神时东方泛白,白日早已启程。

年初洛风孩子满月我们刚刚聚过,大家拖家带口在最大的桌上吃饭,只剩我孤家寡人。老余开玩笑说等我度蜜月时要组个旅游团全程围观,手把手指导如何完成一年抱俩的艰巨任务。

自从和陶浅在一起他便戒烟戒酒,成天守着养生节目专研,大有预备活成人精的架势,美其名曰要把幸福最长远化。

可惜世事无常,兴尽悲来。人永远不知道命运会在何时出手。

第二天堵车,我到得晚。

洛风、安楠和森北都在门边站着,见我过来大家一起进屋。灵堂搭在客厅,拿张桌子摆上照片和水果就算完事,旁边亲戚都在打麻将、看电视,没人理我们。老余长得磕碜不爱照相,遗像都是从前几年去云南的合照上截出来的,照相的是安楠,上香时她手抖得差点碰翻蜡烛。

哀乐放完一遍,换成张楚的《西出阳关》,老余KTV的必选歌,唱了一辈子。

“我走在古道上,古道很凄凉

没有人来也没有人往

我不能回头望城市的灯光

一个人走虽然太慌张......”

我想起他每次到这儿都要皱起眉头装忧郁,竟然毫无预兆哭出来,转身看大家都在抹眼泪,唯独陶浅点上烟望着火芯发呆。

这会当真是西出阳关无故人了。

晚上我们找了个地儿吃火锅,这不合规矩但老余最讨厌的就是规矩。

我们靠墙坐下,天气转凉,锅里升腾起的烟雾都聚集在屋顶围着吊灯打转,格外暖和,有风从窗户缝隙中挤进来。

“从毕业到现在快十年了,没想到店子还在。”森北喝了酒才敢打破沉默。

“得了吧,老板都换好几拨了,”洛风拿过酒瓶子给大家杯里满上,“我记得你们是不是还在这儿打过架来着?”

“是,我差点给个胖子撂翻,要不是老余在……”森北顿住口,“别光说我啊,沈河那晚上也被打懵了不是,还是安楠举着半截酒瓶给救下来的。”

我笑出声端起酒杯敬过去:“女侠,多谢当年救命之恩。”

“这事儿可不能让我老公知道,能把他吓着。”

“要不是说他牛逼呢,当年森北都没拿下的给个老师搞定了,绝壁扮猪吃虎。”

“滚滚滚,陈年旧事还拿出来说,”安楠冲我摆摆手,“真亏了老余,要不现在和我坐这儿的就是另一拨人了。”

又是一轮沉默。

“服务员,开瓶五粮液过来!”洛风起身走到柜台说。

“干嘛,我晚上还要带孩子。”

洛风刚接过酒瓶直接往窗外倒,看得我们都傻了,等缓过劲儿想阻止时她又把剩下的小半瓶酒给大家满上。

“敬老余!”她一仰头把杯里喝了干净,然后边抹眼泪边恶狠狠地说,“这个人渣还说给我女儿当干爹,混蛋!”

“敬老余!”杯子碰到一起。

饭吃到凌晨,说起往事总是有太多要讲,直到汤面油都凝结成块才聊尽兴。年轻依旧是个矛盾体,人既嫌弃那时候的自己太幼稚,做的事情现在说起都想找个洞钻进去,又怀念那时的单纯勇敢。

我们都在遗忘中生活,那股莫名所以的激情在岁月中消磨殆尽,真的被我们遗忘在年轻时代了。

【2】

高中毕业那年学校把聚会设在火锅店里,熟悉的人都知道那家店是这带小混混们碰头的地方,但是校方为了省钱还是选择性装傻了。于是那天晚上一半桌子坐着学生,一半桌子坐着光膀子大汉,气氛诡异到老板把几乎所有陶瓷餐具都换成了塑料和不锈钢的。

不知道是谁挑事,等弄明白情况两方人已经动手了。你想学生能有什么胜算,我们简直是被打得抱头鼠窜。几个班的人混在一起也不管认不认识,只要穿着校服就是盟友端起锅直往对面进攻。

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漫天乱飞。

我那时候还是个竹竿,对方胳膊都比我粗好几圈,被捉住后毫无反抗能力,就在快被揍晕时有人在耳边敲碎了个酒瓶子,用玻璃尖抵在那人胸前。我赶紧趁着空当挣脱出来,一看竟然是安楠,没想到平时文文静静的校花发起狠来这么厉害,我边想边拉起她往外跑。

全场森北吼得最凶,他半边脸糊满鼻血被个胖子按在包间门上打,然后门突然打开他俩都摔到地上,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人长得还要凶神恶煞。

“你们打架过边上去,打扰到我吃饭了。”这人面无表情地说,嘴里还嚼着肉。

“你丫敢再说一遍!”胖子爬起来骂道。

“麻溜儿滚蛋!”

“嘿!你小子……”胖子还没说完人就被踹翻地上,按森北的话来说当时他第一反应是自己遇到了大隐隐于市的高人。

没过多久就听见有人喊警察来了,混混们不管还有多少耳光没扇回去拔腿就跑,吓得学生们也跟着跑。没两分钟店都空了,剩下老板握个勺站在柜台上。

火锅店建在岔路口边,门口有两条路,我拉着安楠往来路上走。

“你疯啦,警察一会准看到我们。”

“他们肯定往上追,我们只要别跑不会被注意上的。”我刚说完话警车就从身边穿过去,刚抬头就看见马路对面同样惊魂未定的森北和高人。

“我说往回跑被逮住的几率更小吧!”我得意地对安楠说,还特地用眼神示意森北认同。

“是吗?我们是直接从后门出来的……”森北把目光转向高人,“余朗对吧,刚刚谢谢你救我。”

“没想救你,谁让他问我敢不敢再说一遍的,这天底下没我不敢的事儿。”

我和森北面面相觑,齐声叫了声爷。

那天往前跑路的大部分学生都被逮回去批评教育了,我们四个彼此介绍后便坐在不远处楼顶上看他们被老师押回学校,心里无比舒爽。

或许从这里开始,命运就预示我们,以后的路都要并肩前行。

【3】

余朗比周围人普遍老三岁,按理说该比我们早一轮毕业,也不知道沦落成什么样才能重读高中。同学叽叽喳喳庆祝成年,他都迈开脚步奔三了。

刚开始我们喊他余爷,后来直接变成老余。

老余年龄大认识的人多,故事也多,其中关于姑娘和打架的更多,出了名彪悍勇敢,敢爱敢恨,连大学里都有他的传说。以至于报名时一大堆人堵在校门口围观,最后等来扛着我们大包小包走在最后的老余,和农民工一样还有女生上去送手绢。老余也不羞涩,首长视察一般挥挥手带着我们大摇大摆走进学校。

我大二那年校园民谣席卷全国,火得连工科生都不搞机械改弹吉他了。以前围着我们转的女生全都跑去操场上听人唱歌,日子清净得令人焦虑。

过去天天有人送饭的日子一去不返,我们仨有天聚在寝室里吃凉菜下酒,老余“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叹了口气。

“这样不行,”老余摇摇头,“咱组个乐队吧!”

“吉他和贝斯有啥区别你知道不?吃菜吃菜。”森北把酒瓶子塞到他手里。

“不会可以学嘛,沈河你快说说他!”

“成,”我也把筷子“啪”在桌上,“乐队可以组,琴可以学,但买琴得要钱吧。一个乐队起码还要个鼓吧要个主唱吧,就我们这破嗓子非把姑娘吓跑不可。”

老余不接话开始点烟,一连抽了半包才说:“攒三个月钱就差不多能够买。主唱嘛,我们可以找啊!就那整天在浴室里练嗓子都能组个海选出来,还怕找不到?这乐队弄定了!”

在烟雾缭绕中我吃了后半年最后一口凉皮。

整整三个月除开安楠每星期接济的肉菜我们都吃馒头或者咸菜白饭,等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才终于买起第一把吉他和二手电箱。每天下午放学后老余便拿上谱背着琴跑到艺术团请教别人技巧,不弹几个小时不挪窝,然后再赶回来教我和森北。

我不否认起初大家是为了脱单,但深入后真的是入迷了,不因别的,就为唱首歌能有人明白你是什么心情,高兴有理由呐喊,难过可以矫情,该有的情绪歌里都有。

不到半年吉他的品格被摸掉了漆,好在这时候我们已经小有名气,每天都有学弟学妹贡献饭票,钱不仅够人手一把吉他还有富余把之前掉的肉都吃回来。老余觉得是时候重新制霸校园了,于是开始满大学寻摸主唱。

我们想怎么着都得找个像郑钧这种铁嗓吧,能高能低,能摇滚能抒情最好。按照这标准四处找人茬琴,整天穿梭在礼堂和操场之间两个礼拜都没有能入眼的人,要不说只有这些人能出名呢,跟着要求一路下降,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有天我们正坐在红旗下发愁呢,一个抱着手鼓的女生就冲过来介绍自己,看打扮就是大一新生,五官还未脱稚气。

“你是余朗?”

“是,啥事?”

“听说你们乐队在找主唱,我来试试。”

“小妹妹我们想找男的。”森北插嘴道。

“怎么,你们看不起女的?”

“不不,你看我们三个老爷们加个女的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行了,咱也不能让人说我们瞧不起女同胞,你就试试吧。”老余打断他们,眼神示意我给伴奏。

“唱什么?”我问她。

“许巍的《执着》你会吗?”

我没接话熟练地弹起来,她坐在跑道边缘合着调子敲鼓。等歌声出来老余的眼睛都亮了,和森北目光相对点点头,这丫头声音不粗不细,透着小女生特有的纯粹,低音不抖高音没崩,总而言之,挺好。

“丫头,你叫什么?”唱完老余问。

“洛风。”

“这是森北和沈河,明天来这练歌。”

“就这么简单?”她不可置信。

“就这么简单。以后我们一起混吧。”

【4】

不谦虚地说,我们火了,就连市里的酒吧都出钱来请我们去唱歌。甭管校内还是校外粉丝都一大帮,当然和明星不能比,他们最多只是表演完送点东西或是觉得认识我们脸上涨面儿而已,但这已经足够把令人内心迅速膨胀了,整天杯光筹措找不到北。

安楠作为学霸,平时是不和我们鬼混的,只有比如校庆之类的场合才会到场,多数情况时熬好绿豆汤在后台等我们一同走回宿舍楼。她长得漂亮,每次有男生追求就用森北当挡箭牌使,男生看到这么个有力的竞争对手自然知难而退。一来二去,安楠没当回事,但森北却栽了。

自从他明白自己喜欢上安楠后每天都抱着吉他去女生宿舍楼下弹琴,风雨无阻,唱尽骚柔,听得小女生们个个心神荡漾,安楠都没探出过一次头。说实话那段时间真让他琴艺突飞猛进,而我们每天等他前脚走后脚就搬起小凳子往树丛里一藏看出洋相,风雨无妨。

等把会的曲子轮完一遍,安楠才答应他出去走走。

我记得特清楚,那天森北穿了件白衬衣,难得把舞台上那股子戾气收起来,戴上眼镜斯斯文文的,俨然好学生模样,看得洛风都不好意思。

正值初秋,两人约好去中心公园泛舟,没到下午落汤鸡似的回来了。问他什么都不开腔,自己在床帘里郁闷了好几天才跟我们出节目。据说是风把安楠的帽子吹掉了,森北去捡时动作太大带翻了船,两个人都狼狈至极自然没成。老余笑过后把传闲话那人暴打一顿便没人敢再提,所幸这事儿翻篇后大家又重归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虽说乐队大热,身边从不缺人,但大学四年我们几个竟然谁也没脱单。就连洛风这小丫头也抵住诱惑了,一场唱下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好,再见。

我和森北时常觉得她是越来越像老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毕业晚会上乐队全体队员头一次合唱,筠子的《立秋》。洛风最伤心,因为她还要自己在这呆一年才能走,连同台下的人一起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也挺悲伤,倒不是因为离开校园,而是再次确认了自己唱歌是真难听。

【5】

24岁,我们辞去工作重新拿起吉他唱歌。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年轻任性,这个地方唱腻就换个地方再唱,走走停停四处游荡,安楠感情受挫也跟着流浪全当散心。

人以群分这话没错,不然命运干嘛总把我们凑在一起。

我们之前赚了些钱日子却过得极其节俭,住过15块钱一晚的青年旅社,五个人分三个桔子,在公共厕所用洗手液洗过头。夏天还好,冬天就难熬多了,枕着琴睡在火车站水泥地板上啦,洛风嗓子倒了还坚持去地下通道口唱歌啦,甚至手抖到不能弹琴去问店铺要热水捂手接着弹啦……太多太多了,哪像现在不洗头不敢出门。但那时候我并不觉得丢脸,反而活得轻松且快乐,因为年轻嘛,可以唱着罗大佑《未来的主人翁》,就这样飘来飘去。

玩完大半个中国停在一座小城,那是比今天还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穿着宽袖布衣整天醉生梦死,坐在人民路和来往过客交换故事,仿佛只要愿意就能回到白衣飘飘的年代。

有个周末,我和往常一样骑车去环湖。夏日本就烦躁,能多轻装就多轻装,索性连手机都没带,回来时已是傍晚。洛风来找我,在门口藤椅上等睡着了,睁开眼话都来不及说就往古镇跑,路上我才知道老余把人店砸了。

说是水吧装修却极为简陋,店里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倒没几样。掌柜是个清秀的男人,捂着脸看样子被打得不轻,森北和安楠在旁边调停。

“这是咋了?”我白了眼老余问森北。

“打架呗,”他语气轻快,隐约透出笑意,安楠用胳膊捅捅他才正经回答,“老余说这掌柜调戏陶浅。”

“陶浅?”

“就是在街口开花店的姑娘,”洛风拍拍老余肩膀插嘴道,“那是老余的面包牛奶,你这都没看出来怪不得要孤独终老。”

我扶额转眼看向掌柜:“朋友打人是不应该,但你也不该调戏姑娘是吧,各退一步就算了行不?”

“我哪调戏她了,我就问她想吃什么水果我给买,是问候。”

“街对面我就感觉到你猥琐的气息了,还问候,拉倒吧。”老余还想动手被安楠拦下来。

“你把店砸了,就说怎么赔钱吧!”

“没钱!”

“没钱也行,我晚上叫帮兄弟在这等你,打一架算完,你敢不敢来!”

你敢不敢来?完了。

不等老余开口,洛风立马回口不见不散,每说一个字就拍一下桌子,看得我心惊肉跳。用现在的话说除了老余其余人都是战五渣,能为社会和平默默贡献力量就不错了,跟人约架不是找死吗?

出门没忐忑到十分钟突然就从街对面冲出来十几个人把我们围住,一回头那掌柜倚着门框坏笑。这混蛋手速够快,这么点时间就把人叫来了,说好的今晚呢,不仁不义。

那群人也不和我们废话上来就拳脚相加,洛风个子小趁着缝隙蹿出去找人,森北则背起安楠就跑,剩下我和老余当主力,这几年好歹算是跑过江湖练过艺,勉强坚持到森北回来没被打趴下。等洛风找来警察人群作鸟兽散,我们也差不多歇菜了。

有句话说得好,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闪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一场龙卷风。打架并不光荣,但如果没有这场架,老余这破性格估计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和陶浅讲话,而那天她正好站在街边目睹了全过程,随后带上医药箱来为我们处理伤口。

她很温柔,对人说话脸上都带着浅笑,就是这笑容让老余陷了一辈子。安楠也被森北的行为感动,时隔五年终于答应他在一起,你说这架打得值不值。

【6】

忘记过去多久,家里渐渐失去耐心,一哭二闹三上吊,合起伙威胁我们赶紧回家。

这是最后通牒,毕竟玩乐不是玩命,大家商量后还是决定回家。陶浅家在大理,自然是不能跟着走的,老余那时候正爱得要死不活,心一横也不打算走了。

他去车站送我们,淡季没人,车站难得空空荡荡。

“余爷不在,我们无心练琴。”森北站在站台边,脸上笑着,表情却苦得很。

“这不是还有洛风吗?这丫头在就行。”

“师傅,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嫂子,有我在他们不敢偷懒,家人你就放心吧。”洛风说完伏在安楠肩头哭,老余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打算多久回?”上车前我问他。

“不要等我回去。”

随着火车开动时下起雨,老余没带伞,头上也没有任何遮挡,他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于雨幕之中。

回去后我们被迫投入快节奏生活中,被推着跳进更现实的社会中,练琴的事一拖再拖渐渐无人提及,琴弦走音,手指上的茧也消失不见。我以为命运会温柔一些给我更风花雪月的结局,可惜连和改变其他人的手法都不曾变。

老余两年后带着陶浅回来结婚,我们本相约去接他,期间各种推脱,火车到站时只有我一个人,老余满面春风小跑过来抱我。

“他们人呢?”

“都忙。”

“哦,”他表情落寞转眼就被笑容取代,拉过陶浅说,“这次可真能叫嫂子了!”

一路上老余都在说婚礼的计划,陶浅坐在旁边偶尔搭句话,无名指上套只旧银戒指闪着落拓的光芒。天边的橘光久久不散,染红西方天空一片,让人想起大学下午练琴的草场,那时的夕阳不就是这样。

后面的事按部就班,无非柴米油盐,稀疏平常。而结局,你们都知道了。

其实如有一人不曾改变,也是好的。

【7】

从馆子出来路上出租车已经很少了,送走洛风和安楠后我和森北漫无目的走在马路上,彼此无言。

他和安楠纠结两年还是分手,见面客客气气,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我曾陪他喝酒喝进医院,问他后不后悔却得到个笑容。

什么后不后悔,就是我爱你,而你不爱我呗。

那些记忆片段,有的辉煌,有的悲伤,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它们已经离我远去,十年前那几个窝在小租屋里抢碗方便面吃的小年轻唯一的梦想就是抱团到死,他们肯定没想过自己会安分下来,组成家庭,过往种种变成大梦一场。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森北的歌声掠过我耳际,他唱着快被年轻人遗忘的《爱的箴言》——

我将真心付给了你,将悲伤留给我自己。我将青春付给了你,将岁月留给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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