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娘到死都没等到儿子回来,她总喜欢一双双纳着留给儿子的鞋垫,听着村里媳妇们说着“下海”的年轻人衣锦还乡的事,盼着儿子能平安回来。
刘二娘的儿子本来叫王俊,但丈夫在王俊刚出生的时候跟着歌女跑了,王俊被刘二娘一把手拉扯大,跟了母姓叫刘俊。丈夫抛下母子两个,即是有了些私心,也是迫于刘俊脑袋不太灵光,到了寻常小孩该上学的年纪,刘俊连筷子都抓不稳。
刘俊二十三岁那年讨了个哑巴媳妇,刘俊脑袋使不过来,但却知道疼老婆,孝母亲。刘俊平时做些小工,累是累些,但做人本分,吃苦攒了些钱,买了个旧三轮,拉些砖头,自家烧的煤倒在村里过得还算体面。那时媳妇刚刚怀了孩子,刘俊和刘二娘更是眉眼都带着笑,刘俊知道疼老婆,二娘懂得疼儿媳,家里的饭几天不重样,平时炖个鱼,杀个鸡都是常事。
九月,红麦飘香,刘俊早早的便在自家的地里割着麦子,晌午时分回到家,看见母亲剪着丧衣帽子,母亲神情恍惚,刘俊心里一惊,腿发软下意识的扶了一下床沿,急缺的问着老妈到死发生了什么事,老妈说媳妇早晨临盆送到了卫生所,突发难产,媳妇硬要保下自家骨肉,睡下就再也没醒来,孩子还放在卫生所的大夫那里照看着。刘俊一路跑到卫生所,抱着孩子跑到媳妇的白布面前,低头看着孩子啼哭,刘俊一阵阵的心酸,想起媳妇跟着他结婚那时。媳妇一辈子什么福气都能想到,可偏偏这一辈子就真的过去了。
草草的办了丧事,二娘给孙子取了名字叫刘保全,二娘只希望孙子能保个周全,可三岁时孙子受了风寒,大夫开错了药,三两天便咽了气,二娘知道消息后傻了,她恨无能的大夫,恨老天的不公,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以命换命,换自己可怜孙儿的命,换勤劳善良儿媳的命。儿子走后,刘俊整日丧气, 更不愿与人交谈,喜欢一个人坐着田野的土艮上,望着远方,想着或压根没想些什么。
九十年代,村里的年轻人都下海,渴望衣锦还乡,刘俊也去了,他不是渴望多富贵,只是这片土地没了什么念想,剩下的只有残破的回忆。
刘俊走了的时候在自家的院里种了株兰花,给娘说“娘,儿子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乡,这株兰花就代儿子照顾您,等它长大,儿子就回来了。”
三年,兰花长的格外漂亮,枝繁叶茂,可刘二娘到死,儿子再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