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总喜欢说些稀奇古怪的事,我听过最奇怪的,就是他们总说,家里面的蜘蛛,飞蛾都可能是家里过世的老人回来了。
阿板从来不信,人死后怎么可能变成飞蛾,两者根本就不是一类的存在好吧。
阿板喜欢上生物课,因为老师们总是能把每个动物都分析清楚,猫足底的肉垫可以让它们很好地泄去从天而降的冲击力;狗鼻子能帮助它们嗅到极细微的味道;至于飞蛾,不过是天生的趋光性促使它们总是在黑夜进到人家罢了。知道的越多,阿板对神神鬼鬼的东西就越不感冒。
他的面前,一只大大的飞蛾扑扇着翅膀,宽大的翅面,两个黑黄相间的花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如同两只眼睛,飘在空中。
阿板越看心情越是烦躁,这眼神真讨厌。
飞蛾慢慢落下来,停在阿板面前的书本上,两只翅膀缓慢地一开一合,就像一个老人家在做着深呼吸。
阿板讨厌这股老气,或者说飞蛾都总是死气沉沉的。
阿板不知不觉间伸出了手,如同一个老道的猎人,在无声息间接近猎物。飞蛾依旧晃动着触须,看起来没有一丝防备。
突然,它好像感觉到什么,翅膀带动整个身体瞬间腾空,就要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
阿板的手闪电般冲着飞蛾扑去,软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手捏处变得瘪瘪地,就好像一只公鸡被捏住了脖子,徒劳地扑腾挣扎。
阿板开心地哈哈大笑,昏黄灯光打在脸上,飞蛾翅膀的影子映得脸庞明灭不定。挣扎间,飞蛾身上的磷粉自翅膀上脱离,弥漫在空中。
阿板却满不在乎地挥了挥左手,每种动物都有亿万年来进化出的武器,自然,当它们的武器攻不破敌人的盔甲,它们自然也就化作了案板上的肉。
阿板学习成绩很好,他当然知道,大人口中所说,接触到飞蛾磷粉会烂手这类话纯属无稽之谈。只是,当他找来打火机,想将这个烦人的家伙烧死的时候,扩散在空气中的磷粉好巧不巧飘进他的鼻子,阿板嘴角抽搐着高高扬起头,“啊嚏。”
阿板忍不住一个喷嚏,胡乱地揉了两下鼻子,只是飞蛾已经却飞走了,却在他头顶盘旋着,也不知道的又有多少磷粉撒下,这感觉很难受,就像有人蹲在他头上拉屎一样。
阿板扬起书本,将它赶走,一直到它从窗户飞出去,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嗡嗡的震动响起,阿板拿起电话,“什么?你愿意见我了?太好了,我马上过来。”
阿板随手抓过外套,冲出门去。砰一声过后,只剩下屋子静静待在灯光里,扑扑声若隐若现,好像翅膀拍动,又好像是书页被风吹得翻动不休。
阿板很快地按下电梯,无聊地在手机上翻着信息。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阿板一脚跨进去,电梯微微一沉,一楼指示灯亮起,电梯门缓缓关闭。
电梯里,电梯缓缓下降,正对的门上,反照出阿板的影子,阿板胡乱整理着衣服,不自觉避开门上自己的眼睛。
手臂上突然有些痒,阿板先是轻轻的挠了一下,却是越挠越痒,不自觉地加上了力气。这时反倒好像全身都痒了起来,自骨子里面,很深的样子,怎么也抓不到。
阿板疯了一般抓着自己,手上,脸上,肚子。“啊……”阿板忍不住大叫一声,不经意抬头一看,吓得一把跌坐在地上。
电梯顶风扇忽忽声不停转动,一股股冷风从上面灌下来。阿板额头出现大大小小的的细密汗珠,脸色惨白。刚才看到了什么,满脸的伤痕,鲜红的血自破烂的皮肤里欢快地渗出来。
电梯叮一声停下,阿板眼球动了动。门慢慢打开,阿板没有一丝反应。时间就此凝固几秒,直到门又要合上,阿板又一次看到反射出来的自己,疯了似地扑过去,将门扒拉开。
电梯空了,风扇忽忽地吹,好像翅膀不断拍打。电梯门缓缓合上,往上升去,跳到一楼。
阿板冲出楼道,前面是安静的花园。冷风下,他整个人也慢慢冷静下来,不自觉拢了拢外套,天有些凉了。
深夜下,除了暗淡的路灯,就只有月光奢侈地打在大地上,草丛里,虫子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发出好听吱吱声。
公园里,有一个小小的池塘,过道旁的长椅孤零零地陪着灯光。阿板过去坐下,身子瘫成一团,在光下面,连黑夜中的花园都看不清晰了。
不到一分钟,过道尽头就过来一个身影。白色的外套也挡不住她的身姿,满头秀丽的长发散着乌黑的光。
“笑笑。”阿板顿了一下,“你终于肯见我了啊。”
笑笑点了点头,只是静静走过来,坐到长椅上。阿板搓着手,觍着脸靠着她坐下,“笑笑,你相信我,我真的是爱着你的,前段时间只是太忙了才……”
阿板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这理由他用了太多次,要不也不会就因为在同学生日会上被撞见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我的是吧。”阿板期待地看着笑笑,眼睛亮亮的,他相信她舍不得他。
“我们分手吧。”笑笑只是这句话,语气平静得可怕。
“可是。”
“我们不适合,我相信你会找到更合适的。”
“可我那么爱你。”
“我不爱你了,你无数次忙的时候就不爱了。”
阿板静了下来,突然疯了般吼道:“我不信。”他双手抓过她的肩膀,将她头转过来,他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闭着眼吻了下去。
她的唇是冰冷的,阿板很奇怪,为什么这么冷,就像在嚼一块冰,整个牙床都受着寒气。
他睁开眼,最先看到的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如一潭死水般不留痕迹,眼角凝固着一丝鲜血,亮得刺眼。
“啊。”阿板一把推开她,这不是笑笑,她的脸惨白,如同福尔马林里躺着的安息者,不同的是她的脸没有清洗干净,眼角嘴角的血恶心又渗人,衬着她的笑,邪魅的笑。
阿板睁大了眼睛,嘴里发出一阵干呕,双手胡乱地擦着嘴,转身跑开。
“哈哈哈哈。”刺耳的尖笑钻去耳朵,刺穿耳膜,声音里面,满是老气。
阿板脚步大乱地跑,哪怕摔倒了也不敢停。
池边,一滩水渍带来的,是一个人的滑倒。沉在水里,像是最深的夜,汩汩水声在耳边回响。恍惚间有扑扇的翅膀声传来。
很轻忽,很缥缈。
有人说老人对孩子最深的爱,就是给他讲最恐怖的鬼故事,只有这样他才会把教训记在心里。
“傻孩子,知道尊敬老人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