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划船不用桨,你别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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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时候,看林海音的《城南旧事》,被那首“长亭外古道边”感动得涕泗横流,少不经事的年纪,还未经历过生离死别和劳燕分飞,却在音乐和那个停止的背影里久久沉溺,一个人趴在窗台,看那五棵巨大的水杉。

刚开始其实是有点忧伤的,但是后来完全没有了,只是觉得这样的姿势很黛玉,被喜欢的那个男生看见,应该会觉得我是一个特别的女生吧。然后,我已经兀自演绎了后面所有的情节,甚至那个男生在生日送我的礼物细节都一清二楚,就差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了。

最后等来老师站在讲台上大声的训斥声,“外面有花还是外面有钱,你看那么入神?科学还考个不及格,有脸看窗外么!”

我脸一下子红了,急急低下头,还是听到了心仪男生的笑声音量领衔众多声音,脱颖而出。

以后,只要听到李叔同写的那句话,那种尴尬凌厉就像秃头老师的“横眉冷对“和同班同学的“千夫指”,直直朝着那个趴窗忧郁的十几岁的少女心刚复苏的我。

以前对于毕业送别的场景,一定是关系好的朋友在火车车窗的这头,哭得梨花带雨,而我在火车车窗这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水儿地打湿了窗沿。

而真正毕业的那天,静默而安静,大家都各自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看一眼住了四年的宿舍,头也不回地踏上远行的路途。

原来,虽然是此去经年,现实里面的情感总是会多点隐忍和修辞,何况是成年人了。

今天中午,QQ窗口抖动:中午一起吃饭吧,最后一次咯。

上周五的晚上,他收到了心仪公司的录用邮件,马上就要去入职。

这个和我同是一批校招生、在昨年的这个时候一同来到陌生的城市、一同朝气蓬勃地工作,一同抱怨工作和生活不满意的男生,比我勇敢,先行一步递交了辞呈。

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忽然觉得,真的有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事情是可以通过努力去实现的。

前一秒,他还在麦当劳跟我抱怨工作的不满和自己的无奈,这一秒他就吃着大鸡排跟我说新公司的好福利;前一秒,他一脸憧憬地跟我说好想去陆家嘴工作,这一秒他就可以在那个充满朝气的氛围中工作;前一秒,他羡慕楼下研发的高薪,这一秒他就可以骄傲地说这一顿我请客。

在这个陌生的有些太过光怪陆离的城市和职场,我忽然觉得有他存在实在是太美好。我无比珍惜与他之间存在的毫无利益纠葛和勾心斗角的友谊,即使我们是同公司的职员。

以前觉得友情很简单,得来也容易,真的进入职场,方知晓友谊的难能可贵。

我跟他说,知道你要走,一方面为你觉得高兴,另一方面,实在是很难过呐,再也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餐,不能去财务部趁着报销的名义和你聊会儿天,不能聊聊你的公鸭嗓总监和我的职场困扰。

他只是回我,都知欢聚最难得,难奈别离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机里旅行团的那首歌太煽情,还是我感慨一段友谊的可能即将逝去,我忽然红了眼睛,想起初见的那天,他穿了一身浅色的衣服,我跟旁边的女生说,那个男生最好看。

祝,一路顺风,前程似锦,看话剧可以不考虑价格,顺利养一只金毛。

下班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拉着巨大的行李箱下地铁,眼神里是和一年前初到这里的我相差无几的迷茫和期待。他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看着对面的高楼发出惊叹的叫声。

真是羡慕那样的状态,像一个旅者来到新的站点,对于未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又充满信心和必胜的期待。虽然心里知道这只是一个过站,可又隐隐期待自己比上一站的自己更加优秀。

就像在玩大玩家的游戏的时候,知道并不是每一座经过的城市都要资格和必要去购买,但心里吧,还是希望全部变成自己的城池。这样,在游戏散场的时候,看看自己手里的筹码,觉得浑身舒畅。

我们中的大多数最后都会离开某座毕业就来打拼的城市,不是认输了,只是待够了,该是时间在有力气折腾的时候再去新的地方折腾折腾。生而为人,不管是身体和灵魂,都是用来折腾的,而不是像佛像一样被供奉起来,做什么都觉得怕。

在我们转身的时候,背影可能会沧桑,会难看,会觉得别离的重量大到扯出了经久不见的泪水和感伤。可,有些门,就是用一个一个决绝的勇敢的背影去敲开的呀。

沧海一粟,渺若蜉蝣。

此去经年,良辰美景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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