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21日,我迎来了北方的第一场雪。记忆中在高三时曾做过语文的逻辑题,讲的便是南方与北方,原文说北方人不要嘲笑南方人对大雪的欣喜,南方人不要嘲笑北方人对青山绿水的新鲜,因为这无关见识,只是地域差异。
而我的世界似乎经常下雪。
当我走在‘’学校的大道上,发现路上两旁的树叶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一夜间到真的应了那句满城尽带黄金甲了。树木也只露出光秃秃的枝干,很丑陋,我不喜欢。因为那些太过直白的东西总会让人有一种恐惧感,或许是人伪装的太多,活的太累,看见那直戳人心的便有些汗颜。
风很大,吹得我泪流满面,是的,就只因风大,我泪才流。
我一直向前走,找到一棵最丑的树,用手去婆娑他的树皮,感受他的纹路,然后静静的将自己拆解,剥离,分析。
我叫林玉,双木林,佩玉的玉。我在下雪天的时候走散了三个朋友,因为到处雪白,他们花了眼,忘了回来的路。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好像你已远去
你听起来像在悲叹,一只如鸽悲鸣的蝴蝶
你从远处听见我,而我永远无法企及你
——聂鲁达
第一个朋友叫陆杰,她是在我14岁的下雪天走散的,犹记得那时她的说说是:我以为下雪天不打伞便会长大,我以为白头即长大。
“陆杰不参加这个星期的期末考了,因为她妈妈生病住院了,需要留在医院照顾妈妈。陆杰,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很懂事,大家要多学习,同时也要珍惜自己还在学校的机会。”班主任对我们大家说。当时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相信陆杰的妈妈真的生病了,陆杰是个懂事的好女孩,而如今的我仍然愿意相信。
陆杰在我们学校是典型的别人口中的坏女孩。初中,大家都稚气未脱,她就已经染了头发,会抽烟,穿高跟鞋,涂指甲油,与男生嬉笑打闹,称兄道弟。而且,陆杰还会打架。我与陆杰的熟悉,便是从她在厕所打一个女生开始。那个女生我记得,她嫉妒陆杰,因为她喜欢的男生爱和陆杰玩,所以总说陆杰坏话。陆杰用高跟鞋敲那个女生的头,用涂抹寇丹的手去扇那个女生耳光,我站在那儿,没有上厕所,静静的看着。没有害怕,没有恐惧,只是静静的看着。陆杰走到我身边,俯下身来对我说:“没吓到你吧,小家伙。”。我摇了摇头,然后去了楼下上了厕所。后来这件事情被告发了,陆杰被全校批评,她站在主席台上。记得那天风很大,把她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而她只是站在那儿,任凭那些头发遮盖她的眼睛。”站在台下的我萌发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就是什么样的人会娶陆杰这样的孩子,而陆杰结婚了又会怎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自此之后,陆杰每次遇到我都会喊我小家伙,可能因为我个子比较小吧,而我也乐于接受。忘了为什么,我和陆杰渐渐熟络,我们偶尔会一起去三楼的天台聊天。其实大都是我听陆杰讲,讲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父母在幼年离异,她被判给母亲,母亲多病,但对她很好,而家境也还算殷实。但陆杰恨她妈妈,觉其无用,为什么抵不过小三,为什么不能和那些泼妇一样去老公家里闹。她那个时候站起来和我说:“小家伙,鲁迅先生不是有句话么,前面不记得了,就知道后面说怒其不争,这就是我对我妈的感觉。”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句话当时在我唇畔停留很久,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天台的风一起侵袭到我的骨髓。后来我才知道,这竟成了我对陆杰的感受。
陆杰对我一直很好,处处护我。曾有高年级的男生在校门口堵我不让我回家,,陆杰看到,直接拉着我走。陆杰走的很快,前额的发丝也在舞动,不知道陆杰那刻是不是也非常紧张呢。
后来陆杰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所学校,我也是偶尔才与她联系。14岁新年的时候,我送爸爸去火车站,看到了陆杰正在进站。那天,她站在她妈妈身后,穿着红色的呢子大衣,右手拿这个灰色手提包,头发披散着,她没看到我。我跑去商店买了瓶营养快线和好粥道给了她,然后没来得及道别,就分开。
中考过后,我偶然接到了陆杰的电话。陆杰告诉我,小家伙,我在医院,你能不能来一下。我冲出了家门,然后打了个的,可是上了车,我想我要去哪儿啊,哪个医院啊,这所城市医院那么多。再把电话打回去时,发现陆杰的电话关机了。“那个你要去哪儿啊?”司机问我。“我也不知道,你能带我去医院么?”“哪个医院?”“我也不清楚”“小朋友你逗我玩吧,赶快下车,别打扰我做生意”我被司机赶下了车。我一直站在道路旁,静静的看车来车往,没有拦,也没有走。我终究没有见到陆杰。后来从别人口中得知,陆杰堕过胎,染了病。
到现在,我一直认为那是一个我的梦境,它从来没有发生过,陆杰依然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活的好好的。而我记忆中的陆杰,仍然是那个发丝飘扬的女生。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为那不是真的而觉得福
——聂鲁达
第二个朋友叫辛星,她是在16岁的下雪天走散的,耳边还存留的是她那句:“林玉,你真自私。
我和辛星的认识很搞笑,充满了趣味性。那天,辛星给我一包东西让我帮她带回教室,用黑袋子装着。然而我就将那袋东西直接放到桌上,后来有人打闹,便将袋子里面东西抖了出来。额,那个东西是卫生巾。辛星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卫生巾明晃晃的放在桌子上,不禁大哭。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和她一起哭,然后支支吾吾的说:“不是我把它拿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袋子里是什么,就直接放在桌子上了。对不起,辛星,对不起。”我哭的很大声,都盖过辛星的哭声,然后大家都静静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表演似得,辛星也在看着我。
女生与女生迅速交好的秘诀是什么,就是知道彼此私密的事情。因为我和辛星的这段奇怪的缘分,所以导致我们两迅速成为好友。辛星曾说,当时你和我一起哭,肯定内心也害怕极了,林玉,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可是辛星,为什么善良的人又变成了你口中的自私呢。
到了初三,事情就改变许多。有一次,辛星考试考了全班第一,大家都很惊讶,怀疑她是不是抄的。而她除了愤愤不平外,还在我耳边不停的抱怨。说自己本来实力便不差,这次只是发挥正常。而我那次刚好发挥失常,考的很差。我不知道去如何帮辛星解决问题,因为自己心里也是一团麻。辛星问我,说,林玉我是不是很聪明,是不是比你强?当时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前面,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想。
我和辛星慢慢疏远了,辛星也变了一个人。我们不在一起吃饭,一起买零食,而且都避免看到彼此。后来,辛星和一个女生吵架,只不过那个女生不会再和她一起哭了,没吵过人家。便去网上学习一些校园暴力的手段,第二天放学,拦着那个女生,用脚踢她,那个女生大哭在地上,起身时也是风尘仆仆。我看到了,帮她拍拍了土,送那个女生回家。这一切辛星都看到了,她跑来和我说:“林玉,你以为是我的错么?不是,是她的错,是你的错,你们真虚伪,你们真自私。”辛星哭着跑走了,渐渐的消失在道路的尽头。那一刻,我好想和辛星一起哭,可是害怕哭了显得我真的虚伪了。我将眼睛轻轻闭上,然后睁开,最后继续送那个女生回家。
后来,我和辛星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她读了一个学期就转学了。我不敢去问别人原因,害怕别人告诉我,说,她转学是因为要避开一个自私的人。”就这样,我们再无联系,彻底失散。
辛星,下次我做错了事情,我还会陪人一起哭,说不定我又不小心的遇到了一个你,但下次我一定会努力的让别人不再说我自私。我会将那个人当做你一样的来对待。希望你在远方能平安喜乐,若是还见到一个陪你哭的人,那可能是我派去陪伴你的。
我不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需要跟随
懦弱又胆怯,仿佛溺水于苦海
彼时,我要离开
——林玉
第三个朋友是我自己,林玉。我与我的影子走散了,在十八岁的下雪天。
以前我和我的影子一直是在一起的,她陪着我度过了漫长的小学,初中,高中。与朋友吵架时,她和我在一起,灯光下她变得很长,很宽厚的保护我。十六岁离家出走时,一个人在小区门口踱步,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我走着去肯德基,天很黑,只有影子与我作伴,我拼命的想踩到自己,可是怎么也才踩不到。就这样我打发了走路的时光到了肯德基,点了杯可乐,然后坐到了天明。。。。。。
可这个下雪天,影子和我提出了离开,她告诉我她要离开一段时间,也许会回来,也许永远不回来。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不想作为附属品,跟着我生活了。她说与朋友吵架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想跟着我,因为她觉得我很懦弱,知道一味的道歉。她说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她很想离开,因为她觉得我太幼稚,不配做她的主体,只会哭哭啼啼,玩点小孩子的把戏。她说,我还不够成熟,不配拥有她。
我的影子在这个下雪天离开了我,我又成为一座孤独的花园。是啊,我还不够成熟。所以不知道在陆杰打电话的时候就问清楚地址,只知道匆匆忙忙,所以不知道去医院里一家家的找;所以不知道在辛星哭泣的时候去安慰她,只知道发呆,哭泣;所以不知道辛星一直在等我;所以才不知道影子说的都是对的,影子也有自己的生活。
2016年11月22日清晨,我拉开窗帘,发现阳光的一角照进我窗台,很欣喜。我想,我世界的雪该停了,我会慢慢成熟,然后找到影子,与她互换
嘿,你知道吗,下次路灯下的影子其实是一个叫林玉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