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升初三，老师要有适度的调整。毕竟，希望初三的老师有经验一些，成熟一些。于是，对某班班主任进行了调整，结果，导致了一些风波。

先是四个学生找到了中学部校长和级部负责人，陈述理由，强烈要求老师能够继续带到初三。情况反馈到我这里，我们都很欣喜：好事啊，孩子们支持他们的老师，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然而，一系列的沟通上的误解，导致了问题加剧，家长开始找我，挽留老师。终于，周六，学生们开始建立小群，讨论对策，一个一个加我微信。多数同学显得很理性，有理有据地讲老师的各种好，问我们学校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换掉老师。我一一耐心回答，承诺周一开班会，现场解决问题。然而，有一个学生，加群留言就是骂我。我通过后，一连串的咒骂。

我没吭气。但我是何许人也？当年网络上的活跃分子呀。截屏、追查，一会儿，名字就搞清楚了。

——然后，孩子们也知道我搞清楚了，开始轮番替骂我的同学向我致歉。我说，自己犯的错误，自己解决，哪有要别人替自己道歉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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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学生返校这段时间，我和级部开会研究这件事，也叫来了老师，建立时间线，把其中每一件事都弄清楚了。

这件事怎么解决？

我的逻辑很简单，学校安排老师，有学校的考虑。学校可以听取家长和学生的意见，但是，不能由家长和学生来决定老师的安排。不过，既然目的是为了学生发展得更好，就必须充分采集学生们的意见。一句话，把这件事，变成所有相关方共同参与，共同协商解决问题的过程。

计划周一召开的班会，提前到周日晚上会议结束后进行。

我让中学部李校长准备好纸条，初中部负责人武老师和班主任都到现场。

整个过程很顺利。我说明了一下面临的问题，学校是怎么思考的，为什么要召开这个班会。然后，请五位同学阐述，你们为什么要挽留班主任？

孩子们自己举手，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然后，是匿名投票。最终，一票弃权，其余票支持，孩子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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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说，这事儿还没完，还有一笔账没算。

孩子们或笑或吐舌头，显然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说，公开地或通过社交工具辱骂老师，在我们学校是非常严重的事情。通常会怎么处理？会劝退。

但是这位同学很幸运，因为他骂的不是自己的老师，而是校长。

骂校长当然也不对，骂人都不对。但是，骂老师，要比骂校长后果严重得多！因为你们与老师的关系，与校长的关系，很不一样。校长对你们来说，只是一个符号，校长甚至不认识你们多数人。但老师不同。老师在你们身上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一天天地与你们相互编织。如果这种相互驯养的结果，是被辱骂，那么对老师的伤害是巨大的，这也是学校无法容忍的。至于校长，毕竟没有和你们相互驯养，只是一个岗位，一个机构的代称。也不能骂，因为校长也是老师，但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所以，我选择了原谅。

但我觉得，骂人，尤其是匿名骂人，本质上是一种缺乏勇气的行为，更不是解决问题的途径。

3

什么是勇气？

因为老师的调换，你们有四位同学找了级部的领导来反映情况表达诉求，这就是勇气；有更多的同学加校长的微信，且基本上都能够理性地表达想法，这就是勇气。我们运城国际学校讲自由，这就是自由的表现。

这种勇气很可贵，但不是困难的。

困难的是什么？当你们觉得学校不应该换你们班主任，是对你们班主任乃至于你们班有偏见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想过，偏见从何而来？我每天看到各个班晨跑，我偶尔也会转一转楼层看看各班秩序情况，那么，是什么影响了我们的看法？你们在这里，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一部分责任呢？挽留班主任是容易的，但是，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这个班是团结的，向上的，至少是遵守游戏规则的，这是真正困难的。你们是否拥有直面这些困难的勇气？否则，自由就是单向的，只是用来要求别人，而从来不用来约束自己。

如果做到这一点，那是更高的勇气，但仍然不是最困难的。

最困难的是什么？

是接下来一年的时候，你们凭什么证明自己？证明你们自己乃至于整个班级的力量？暑假将至，你会沉溺在游戏中吗？会整天玩手机吗？会无所事事地被情绪控制吗？一年的时间很短也很长，什么奇迹都可能发生。我也是个学习者，终身学习者，我深知学习过程中的艰难困苦，你们能穿越这个过程，让自己生命的可能性尽可能地绽放吗？这才是真正的最核心的勇气。

你们今天在运城国际，哪怕考倒数第一名，我仍然尊重你，哪怕骂了我，我仍然尊重你。因为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尊重，因为你是我们中的一员。但是，你们永远要记得，还有一种尊重是赢得的。一年以后，你们能赢得我的尊重吗？我拭目以待。

讲完后离开教室。

门关上了，里面传来掌声。我知道，孩子们在为他们的老师鼓掌。

教育就是这样，充满了多重视角，充满了艰难险阻，也往往找不到标准答案，有时候对自己的反应，也不是那么地确定。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就是真诚地投入，不断地成长。让一切冲突或误解，在岁月深处，不要变成事故，而要成为一个值得回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