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讲个故事。
这个故事里有太多不开心的情节,纠结的难过的甚至是绝望的,写到我自己也觉得生气,替她不甘心不值得。
但毛毛说她从来都没后悔过。
这辈子不后悔,下辈子不这么过。
整个人都不好的时候,眼睛就像是充水的海绵,一捏全是水。
大概只有在夜深人静躲在被窝里的时候,眼泪才会这么猖狂;也只有这个时候,之前心甘情愿做的所有的不苦不累也没有很委屈的事情,突然都变成亿万只小人,在她的耳边碎语,提醒着她其实有多苦多累多委屈多不值得。
故事是真的,毛毛就是故事的女主角。
毛毛打来电话说,学长和方晓心分手了。
那多好,这不你就有机会追学长啦。我在电话这旁应声。
你怎么能这么想,太过分了。
受虐狂,活该单身,有事回头再聊。为了避免接下来电话那头的喋喋不休,我先一步挂了电话。
毛毛喜欢学长,喜欢了整整四年。
大学刚入学的迎新晚会上,学长的一首《突然好想你》让毛毛彻底为之动容,在阶梯广场上哭的一塌糊涂,硬是要舍友帮她问学长要个签名,最后死活才被拉回宿舍。据说从那个时刻开始,毛毛就喜欢上学长了。
学长是临床学系,大管理系的毛毛一级,临床五年制,这样想来可以和学长一起毕业了,毛毛扳着手指头和舍友说。后来毛毛辗转知道学长没有女朋友,心像开了花一样。她设计了一系列追学长攻略,收买了系花方晓心,让她帮自己递情书。
毛毛不美,但是很可爱,呆呆地像只鹅一样爱着学长。翘专业课看学长比赛,起大早去图书馆给学长占座,为了有更多的机会和学长接触,她甚至给校艺术团做免费的劳动力。可是她错在找了系花当情报员,一来二往的,人家两个人好了。为了表达歉意,学长和系花还一起请毛毛吃了顿饭,然后就开始顺理成章的成双入对。
毛毛说,没关系的,学长幸福就好。
我们问毛毛,真的甘心就这样么,要不要把学长追回来。
毛毛说做人要有底线,做小三挖墙脚这种事太凶险,她干不来。
可是总有人看到毛毛的好。
外语系腼腆的小男生好几次约毛毛去看电影,毛毛都拒绝了。她说心里暂时挪不出地方去容纳另一个人,太唐突地答应,才真的是伤害了对方。
但是她之后也再没联系学长。
没联系并不代表不在乎。
很久之后,毛毛听别人讲学长失恋了。
学长和系花谈了将近两年的恋爱,但临近毕业,系花考上了上海的研究生,学长逆袭失败,无奈听从家里的安排考事业编进医院。毕业季即是分手季,大好前途下系花只得和学长say goodbye。
毛毛说学长太可怜了,她要去拯救他。
她找到方晓心,问她会不会后悔。
方晓心笑她傻,背过身走了。
毛毛对着背过去的身影说,那从今往后我就要追学长了,你可不能反悔。
毛毛不傻,一点都不,她是爱得太真实。
那时毛毛在读张嘉佳小说里的一个故事《末等生》,她说慧子真勇敢,可以顶着这么大的压力为爱的人生一个孩子,如果我能追回学长,我也要给他生一个孩子。
全宿舍里的姑娘都笑她。
毛毛知道那段时间学长萎靡颓废,整晚地喝酒,险些进了医院。毛毛心疼学长,又不敢去打扰,只得一个人偷着抹眼泪。再后来,学长的事业编考试也失败了,开始踏上找工作大军的队伍,毛毛自顾不暇,还帮学长在网上搜罗招聘信息。
就这样,毛毛和学长又熟络了。两个人偶尔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吃晚饭,毛毛陪学长参加招聘会投简历,学长帮毛毛回绝部分单位抛来的橄榄枝。闲暇时候两个人还一起去动物园喂猴子,去公园看天鹅,毕业的阴郁因为彼此的陪伴倒也多了些晴天。
毛毛说,她要和学长表白,这样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赶巧就有了表白的机会。
毕业前的同学聚会,喝的烂醉的毛毛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巧撞到找到新工作被上司硬拉来挡酒的学长。
长廊里鹅黄色的灯光下,毛毛借着酒劲拉住正要回包间的学长。
她听见自己说,学长,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一直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希望着有一天……
话还没说完,学长慢慢靠近的脸,混着浓浓的酒香,温润地袭上来。
再后来,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毛毛打电话满是幸福地告诉我,她和学长好了。
虽然各种替毛毛不值,但我还是在电话这旁不住地祝福。
毕业了,因为工作方便,毛毛和学长与另一对情侣搭伙合租过起了小日子。毛毛说,在这之前,这是她只有做梦时才敢想的。
她开始混战在白领和煮妇之间,工作勤勤恳恳,争取加薪升职,两个人的生活也逐渐被她搭理得有模有样。学长是南方人,无辣不欢,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了让自己适应吃辣,上火到满嘴的口腔溃疡。她还利用周末学做了川菜,练就了一手做菜本事,我们这些吃过她做菜的姊妹,都不得不为之折服。她偶尔也会在微信上秀个恩爱,让我们知道,她过得很好。
但是,其实她过得并不好。
学长不停地更换工作,一个不顺心就各种凶毛毛,争吵甚至是打骂。
毛毛体谅学长,男生注定要承受更多的压力,她不怪他。
再后来,我各种忙实习忙考试,也耽搁了和毛毛的联系,再接到她电话,已经是冬天了。
毛毛在电话的那头,不停地哭。
我知道,那种痛是真的。
毛毛说,学长走了,除了一句潦草的对不起之外什么都没有。她其实也有看到他最近的端倪,甚至无意看到了他预约去上海的机票短信。毛毛没去细究,她在等学长的解释,等一个等不到的解释。
你有想过很爱的人突然离开吗?你做好了离开他一个人守着回忆,舔舐伤口的准备了吗?你承受得了那种不计得失,不求回报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然后被辜负的疼痛吗?一直以来,毛毛坚定的只是想和学长在一起,想和他有一个家,想为他生一个孩子,到头来,一厢情愿也成了罪过……
毛毛说他要去上海找学长,她要找他问清楚。
1361公里的车程,他欠她一个解释还有告别。
我在电话里骂她不要这么作践自己,可她说一定要去。
毛毛再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大巴车。她说大巴上好闷,机油刺鼻的气味熏得她难受,后座的青年一直抽着烟,空调集聚增温中愈是弥散,加上一路上的颠簸,感觉就要窒息了。
宋宋,我会不会死,我好害怕。她在那头又哭了。
我于是就做了决定,要陪她去上海。
陪她去上海的,不只是我,还有外语系的那个小男生。
赶到火车站找到她的时候,她小心地坐在候车厅,惶恐得让人心疼。
在眼泪流下来会结冰的冬天,第一次去南方,第一次坐通宵的硬座火车,第一次大动干戈只为一个解释。没有结果的努力真想一场美梦,可是有人愿意做梦,有人陪着做梦,也是好的。很多事情都是明明知道不可为却还不死心,堵上了自尊,输掉了矜持,可是只要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都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尝试。
十二月份的上海安静得可怕,在这座湿冷的带点儿狡黠的城市里,毛毛找到了学长和依偎在他怀里的方晓心,结束了从前自己所有的一厢情愿。
毛毛说自己终究成不了慧子,因为学长连给她一个孩子的机会都没有,这场冗长的恋爱,就是个噩梦。
但是毛毛说大概就算真的怀孕了,那个孩子也不会要吧,毕竟要承受的太多,异样的眼光,背后的指点,这个世界上,真正做得到慧子这般的没有几个。
再后来,学长终究没和方晓心在一起。听说是女生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准备出国了。
听说在那之后,学长有找过毛毛,好奇她的近况,歇斯底里地想要和她复合。
毛毛的回绝让我觉得她很勇敢。
她说,我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毛毛现在真的很幸福,前段时间打电话给她,她说和小男生领证了。
大概我很快就能参加他们的婚礼了吧。
这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