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跟父母要东西,从小到大都如此。要的东西,比如一个玩具汽车,一块儿小熊橡皮,一个冰淇淋,一件漂亮的衣服……
长大后,每当看到喜欢的东西,我总是先摸摸自己的口袋,有钱就去买,没有就不买。我从来不跟父母开口,我情愿不要。
我想了很长时间,到底是为什么?我始终相信,任何一种行为都有它形成的背景和原因。而年纪尚小的孩子,对于物质没有欲望,或者说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欲望,这是非正常的,我很想知道这为什么。
于是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段经历。
小学三年级时,跟学校老师学跳舞,代表学校参加比赛。当时排的是一种手绢舞,需要学生自己出钱去买那种可以转起来的手绢。舞蹈老师让我们每人交十块钱。十块钱对于每天零花钱两毛的我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了。
我放学回家,带着忐忑的心情给正在干活儿的妈妈说了我的请求。我妈妈看都没看我,直接拒绝了,“没钱”。因为老师交代了任务,我不好空手回去,又跟妈妈说了一遍。这一次妈妈生气了,非旦没给,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我心情沮丧得回到学校。我同学说跟我一起回家,帮我跟妈妈要。我带着我同学回了家。
还没等开口,妈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吓得不敢说话,同学帮我跟她说。妈妈看我们不给钱不走的架势,皱了皱眉头,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用她粗糙的满是口子的手,抚平整,骂骂咧咧得递给了我。
钱是要来了,不过我还是没忍住在同学面前大哭了一场。
那是我人生中最尴尬的一天。以至于过去了很多年,我都没办法释怀。
我简直自卑到了极点,羞愧到了极点。哪怕现在想想,还是觉得好丢脸。
从那以后,我再没给父母要过任何一件东西。一次都没有,无论多喜欢。
这是我曾关上的那一扇门。
我不清楚这扇门给我的人生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但是我知道,从那以后,心里的那一扇扇小门正在一扇一扇的关闭。
好似给自己筑了一道绝壁,一道没有一扇门,不透一丝风的绝壁,谁也别想进来,怎么都出不去。
我曾崩溃过,也曾绝望过。但是我最终走了过来,因为在那些个思来想去的深夜,我觉得以前经历的或者现在经历的不管有多不堪,有多难过,未来都总是好的,起码比现在好,或者还能比现在差多少呢。
然后关闭的门也在一扇一扇打开,这个打开的过程,可能因为遇到的人,或者因为读过的书,听过的故事,看过的风景,或者还因为有一次我跟妈妈谈那十块钱的经历时,她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说:“那个时候家里太穷了,我跟你爸想的只有怎么挣钱、怎么攒钱把日子过起来。根本想不了那么多啊。”
很多很多年过去,那个一脸倔强,满是绝望的小女孩走到了现在,她柔软多了。
我很少答应两个外甥什么要求,如果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如果实在有原因没做到,我也会跟孩子们非常诚恳的道歉,并告知他们原因,直到得到他们的谅解。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违背自己的承诺,孩子们的心里就会有一些东西死去,有一扇叫做信任的门也会随之关闭。
有段时间跟男友异地,每次他只要一念叨想要见面。我都会尽快处理好手上的事儿,第一时间赶过来见他。因为我害怕,有一天他不再念叨了,他也不需要我了。不是因为他不爱了,而是因为长久的思念得不到回应,心里的一种东西死了。我知道有一扇门它关闭了以后,你就很难将它再次开启了。
现在每天下午五点半,家里的狗狗就开始叫了。这时候我马上放下手里的活儿,带它出去。因为我知道,如果这样的要求不被满足,一次次下去,狗狗就不想要出去了,狗狗就不再提要求了,狗狗心里的那块东西也就死了。哪怕它只是一只狗。
……
我想保护好他们的门,我想他们感受到自己在被完整得爱着,我想让他们的门都无畏得敞开着,就像我的门曾全部敞开的那样。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关过一扇门,余生,我都将努力重新打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