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有部短视频很火，《啥是佩奇》。我看了3遍，每看一遍心里就更堵一层，却说不上来缘由。直到今天忽然想起你，忽然，就泪流满面。
网上好多人说，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佩奇，可是我知道，你是真的一定不知道，啥是佩奇。
好想告诉你，她是一只粉红小猪；是一只长得像鼓风机一样的、机灵、善良、有爱却也有着好多小心思的猪；还有，她们全家，都是猪。
我能想象，你听着我的天花乱坠，那满眼宠爱的笑意，连皱纹里，都藏不住。
可是，我却再没有机会让你亲耳听到。
你离开我，已经26年了。
01
你走的那一年，我才刚刚读初一，那样的年纪，甚至连永别的真正含义都还不够清晰，所以我到今天都记不清你到底是哪个季节离开的，大概自己潜意识里，只想保留最好的回忆。
小时候我成绩很好，老妈几乎都不用敲打，只需要一句：考好了回老家，就足够让我点燃最大的斗志，去成全当年最迫切的渴望。
我长大的、父母工作的地方属于三线，扎根在最隐蔽的山沟中，那时候出一次山，到最近的一个有火车的大城市，也需要7个小时的车程。而回老家的小乡镇，还需要转特快火车几小时，到达一个小县城稍作停顿后，再坐1、2个小时的火车慢车、轮船或者汽车任选其一的交通工具，才能到达。这样的辗转，无论如何都要经历1-2天。
所以那时，一年只能回老家一次，就是春节。
02
我从来不觉得现在的春运回家辛苦，因为当年，我从来都是从火车窗户上被塞进特快车厢，再常常坐着日常拉煤拉货的春节加开的、充满各种奇怪臭味的绿皮“闷罐火车”，一路欢天喜地的奔赴老家的。
因为那里，有你，和你给我留了一年的各种惊喜。
每次挤在“闷罐车”仅有的车门前，抓着简陋的安全铁链条，我会远远地焦急地辨认老家的房子，没有高楼大厦的乡村里，甚至老家房子上袅袅升起的炊烟，都可以在列车上看得清晰。
一下车，舅舅或表哥会开着卡车或拖拉机来接我们，转过不长的几道弯，远远地，我就看到你站在门前高高的平台上眺望。
看到我们越来越近，你会急迫地小跑下平台，等我们一下车，就一把抱住我说：我彦子回来了！
03
春节的老家真的是“天堂”，不仅有满地撒欢的感情超好的兄弟姐妹们，还有一大家子几十个人聚在一起的热闹与亲昵，当然更有你悄悄留给我的“藏宝楼”。
你知道我最爱家乡的红桔，每年你都会提前在你的阁楼上藏好一大筐，然后悄悄告诉我那藏宝的地方。只要我想要，随时爬上阁楼，摸一大捧下来敞吃；
你还会在门后的大坛子里装上满满一缸炒熟了的花生，跟我说想吃就去拿；
你会早早地准备好我最喜欢的你亲手做的皮蛋、辣椒酱和豆腐乳，每顿给我端上来，还告诉我，早就准备好了我带回家的分量；
你会在大年初二的清晨给我煮一大碗面条，加上你亲手熬的猪蹄和土鸡汤，还要特意加上“豆油”，因为你的这个独特称谓，那时候的我觉得“豆油”简直就是调料中的极品；
据说，你十几岁时就在地主家当丫环，所以你会做各种家乡佳肴：酥肉丸子香碗、“超蛋”、咸肉汤圆、馓子、酥皮扣肉……在我眼中这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吃的；
你会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睡，还会在我睡前早早开好电炉，把屋子弄得暖暖的；
你会在除夕夜给我一张崭新的“大团结”，让我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出去放着烟花敞欢；
……
04
今年清明节，时隔近十年我重回老家，跪在你的坟前磕头时，我红了眼眶，滴下的泪，打湿了地上铺着的纸钱。
老公不解，我却无法描绘那种此生铭刻的眷念和永不再有的心伤。
再没有那个，远远站在高台上等候我回到故乡的人；
再没有那个，能那样专业烹制家乡味道的人；
再没有那个，为我藏起好多年惊喜的人；
再没有那个，给我此生最早记忆中专属宠爱的人。
此后再没有任何的皮蛋和豆腐乳，能及得上你做的味道的十分之一；
此后再没有任何的红桔，还吃得出当年的香甜和喜悦；
此后再没有任何的压岁钱，能比那张崭新的“大团结”更能让我得意非凡。
甚至，
在年味渐淡的今天，
我自己也再没有了当年那份渴盼过年、渴盼回家的心境；
而我们这个大家族里，那份曾经每年春节必团聚的隆重与仪式，也再也不见。
我曾经内心住着的那个小孩，终究还是被迫长大，转眼，快不惑了。
05
转身是远方，前路亦故乡。
此生，那最眷念的远方，却成了故乡。
朱迅说，人生是一场加一场的别离，和一程减一程的归乡。
此生最恨别离，却不想一算，与你别离已经26年。
这么多年了，我不曾真正给你写过什么，直到今天看到《啥是佩奇》，我看到那个为孙子精心打磨鼓风机佩奇的爷爷，我忽然，好想念你。
外婆，这是你离开后，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我第一次，这么深刻的想念你。
可是，成长的路上一直那么忙碌，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很爱你。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年少时，我只知单纯享受你的爱，觉得日子无穷无尽；
如今想好好陪你说个故事，聊聊《啥是佩奇》，却早已没有了机会。
06
我已经无法知道，当年你为我准备惊喜时的心情，
我只知道，那时花尽心思的你，是如何一点点赢得我的欢心。
谢谢你，从不问我学业，只给我最直接的爱。
谢谢你，让我童年的春节充满仪式感，给了我幼时，最美好的回忆。
谢谢你，予我宠爱，比任何人都更“不讲道理”，更毫无保留。
谢谢你，让我在小小的年纪，就懂得了家的方向和意义。
最近几年，不时在梦中见到你，依然一副护住我的模样。
每到我困惑，你总会来。
我想，也许你还是放心我不下。
大概，看到我好好的，就是你最大的欣慰吧。
所以，我会努力，让自己好好的，让生活不时藏满惊喜、充满快乐的意义。
一如你当年，心心念念，要给我的一般。
你啊，别担心。
曾经，爱太熟悉，让人差点忘记。
谢谢这段粉红小猪的故事，让我回忆起，我也曾经拥有过，那个送我“鼓风机”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