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胡梅子,我就有预感,这个女人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佛说过,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也许,前世我们都把彼此的眼窝看穿了。
彼时,我们还是青葱岁月里的如歌少年,相遇在大学生超市里。排队结帐时,我站在前面,她就排在我后面。中间只间隔了一个男生。
超市外面的圆桌上,似乎永远被那些不甘寂寞的男男女女们所占据。他们买来啤酒,五香花生,瓜子,堆在桌上。在喧闹的大厅里相互推杯换盏,喜笑颜开。我从没有过坐在那里的体验,一是因为本人不胜酒力,再就是那里常常座无虚席。
正冥想着,收银员没好气地喊了我一声,哎!轮到你了!
哦哦…我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堆在收银台上。
服务员仍皱着眉头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不耐烦。
我稀里糊涂地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只见女服务员伸出胳膊,用手指了指我的脚边。我低头一看,差点背过气。我涨红着脸连忙解释说,这盒安全套不是我的!
不说不要紧,这个超敏感词汇一出口,所有排队的人都石化般瞬间静止了。就连坐在那边喝酒的男男女女也伸长了脖子,向这边眺望。
我百口莫辩。这鬼东西为什么会落在我的脚下没人认领呢?天哪,耶稣玛利亚,这样一来大家都该联想到哪里去啦?
女服务员轻蔑地朝我看了看,捡起来先把帐结了,后面还排着队呢!我的确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感觉尴尬的要钻进娘胎了。
唉…算了,现在就算我说这个不是我的,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大家一定觉得我是在狡辩!还是赶紧结帐逃跑算了!
这个安全套是这个男生不小心掉下来的……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阵底气浑厚的声音。我转身一看,这不是我们系的同学吗?好像叫……胡……小梅。
她指着那个站在我身后的男生说到,这个同学怀里掉下来的,我当时看到了。
那男生红着脸没好气地呛声,不是我的,是她的。她见状更是火冒三丈。你明明在安全套的货架上挑来选去半天,怎么现在又在装矜持啦?
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每当他们对话中出现一回那个敏感的词汇,我的身体就不自然的紧张一次。人家还是个黄花闺女。看来今天命里有诈,就不该嘴馋出来买东西。
你的就是你的,害臊什么?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帮你收拾烂摊子,你还是个爷们吗?不就是男女必需品嘛!
只见男生赶紧拾起了他的遗落物,连同一堆东西放在台子上,呛声服务员到,看什么啊你,赶紧检啊!
这个女服务员才不是吃素的主儿。她又用她那双凌厉的丹凤眼鄙夷地盯着男生,买个东西倒像是在做贼。
闹剧结束,我和那个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女侠并排坐在了学校操场上。
我不叫小梅,我叫梅子。
我的思维一顿狂轰乱炸。梅子,胡梅子。教授们总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胡梅子你闭嘴,听我把话说完。原来她就是那个总喜欢在课堂上发表高见的“大师”。
学院里有一位60多岁的老教授,由于年老记忆衰退,每每被梅子打断之后,就会忘记自己讲到了哪里。然后扶一扶眼镜腿儿,俯视台下说道,胡梅子,你说说我讲到哪里啦?
万万没想到,我今夜居然能和学院里的大神级同窗坐在一起,而且,在不久的日后,我们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学校的冬季运动会如其拉开了帷幕。原本,这样展示才艺,伸展拳脚的赛事和我这样四肢不协调的人无关。我们会像一群赶赴一场声势浩大宴会的吃瓜观众,带着水壶和零食,还有尖细的嗓门。奈何,因为胡梅子,我也成了运动场上的一员。
胡梅子同志虽然神经大条,不拘小节成性,但是,俗话说的好啊,哪个少女不怀春呢!梅子在遇见了体育系的顾志光后,就在爱情的小泥潭里,泥足深陷了。
顾某是体育系的学生,比我们大一级,擅长跳远。学院举办的校运动会分为专业组和业余组。像我们这样的非专业学生就参加的是业余组比赛,而学院则会请来体育系的本土学生做我们的训练教练。
顾志光因为因为跳远成绩卓著,被我们院里抢先聘请了来。话说小顾还真真不是吹牛,梅子自从在运动会上欣赏过他在专业组的比赛后,就深深为他的跳远技能所着迷。当然,还有他的美色。
小顾有1米82,健康的小麦肤色,留着细碎的齐耳剪发,清爽阳光。五官棱角分明,一双眼眸清澈透亮。他话不多,笑起来嘴角会陷下去两个梨渦。两条月牙一样的眼睛,把梅子的魂就给死死地勾走了。
于是,得知今年学院抢先聘用了顾志光做跳远教练后,梅子就热血澎湃地拉上我一起报名参赛去了。为系争光,强身健体这些口号,在梅子这里也真的就只是口号而已。她的眼里除了男神之外,估计连沙坑在哪儿也看不见。
我算是领教了顾志光的迷人魅力。报名参赛的人员还只能算是训练生,经过教练的培训以及最终考核之后,才能成为走上运动场的正式运动员和作为替补的预备运动员。这乌泱泱的一大堆人,都是来报跳远项目的。她们和梅子的想法如出一辙,管他三七二十一,借着积极培训为我院争光这个冠冕堂皇的由头,找机会去和顾大神亲密接触。也许,梅子真的是言情故事看多了,会对任何事情没来由的进行脑补。
梅子插了队,被后面的妹子们戳着脊梁骨诅咒了半天。我依旧保持着我可怜的高风亮节,默默地在拥挤的人潮中来回摆动。结果,插了队的梅子报名成功,成为最后一名培训生。后面的女生眼看着没戏了,也就作鸟兽散。我也还不错,有幸被接收为掷铁饼项目的唯一一名训练生。
训练如期开始。每天清晨,公鸡都还没睡醒,我们就得穿好衣服去操场训练了。梅子总会早起上半小时,用作洗漱打扮。然后,来叫醒迟迟赖床的我。掷铁饼项目因为种种不用言明的理由,无人问津。于是,身为唯一的铁饼女将的我,被教练视作瑰宝般存在着。
我的铁饼掷出去就如同投出了一颗鱼雷,其曲线型的飞行路线使得周围一同训练的人都退避三舍。所以,一般情况下,只要我上场,以我为圆心的方圆十米之内,便会自动清场。教练总是鼓足勇气陪我一起训练,并时不时鼓励道,今天又进步了一点点,下次要继续努力哦!
看着教练那双闪动着希望之光的小眼睛,我实在很难说出口,其实我就是一个打酱油的。
相对于我的养尊处优的待遇,梅子算是将自己活活送进了人间炼狱。顾大神显然并不对她们有一丝怜香惜玉。一早开始,快跑慢跑热身,蛙跳鸭跳高抬腿,各种人间极刑轮番上阵。因为人满为患,所以顾大神并不担忧会有几个企图浑水摸鱼的无能之辈受不了而中途弃权。
果然,一个礼拜不到,训练的人就消失了一大半。当然,非比寻常的梅子还是咬破嘴唇,坚持不懈。人越来越少,就说明梅子和顾志光亲密接触的机会越来越多。确实如我所料,一个多月之后,他们牵手了。
那是一个天朗气清午后,夕阳把万物都包裹进浅黄的光线里。偶尔有微风,撩拨着少年纤细如丝的头发。他们,第一次牵手了。然而,画风却急走直下,扭曲了我好不容易刻画的小清新。
梅子一个下午,跳了能有一百好几次,却都是在两米上下徘徊。这个成绩,在跳远队里排在末尾。对此,顾大神表现出了不屑地鄙夷。把手伸出来,顾志光说。啊?累得满头大汗,喘着热气的梅子并没理解。这时,顾志光一把抓住梅子的小脏手,用那个不知所措的脏手在梅子脑袋上不停地戳着,边戳边骂道,你的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我怎么就点化不了你这个榆木脑袋呢?
此时,梅子热汗直流的脸上呈现出了两朵绯红。单细胞的顾志光也许以为是羞愧的缘故吧!而梅子因为男神主动牵手而开心的爆炸,却不知道那只是因为顾志光怕她在沙坑里抹的灰头土脸。
我依旧安逸的像是在另一个空间。偶尔心血来潮,体恤到教练的良苦用心而发奋用功。铁饼总算能够在空中多飞上一会儿了,而且,居然还是成规范的抛物线。为此,教练大大的表扬了我一番。我的尾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翘上了天,自视为我院铁饼第一的运动女将。直到一次,胖教练发烧请了两天假。训练的任务就交托给了平日里一起训练的标枪教练。
我气势汹汹地扔了出去,扭头一看,标枪组竟呈现出了无一例外的吃惊状。标枪教练没有对我的表现有任何评价,只是让我去一边休息。然后,随手一指,点了一名他的标枪组里的女生。去,掷一个铁饼我看看。
那个看着就有些营养不良的小瘦妹居然就给掷出了我从未达到的成绩。然后,掷铁饼组的第一女将严重被打脸。
那一个多么美好的黄昏啊!梅子少女怀春,笑容甜得酿出了蜜,沉浸在粉嘟嘟的背景里。而我,就像霜打的茄子,生无可恋。
于是,当我躺在床上时,痛定思痛。我鼓起勇气,下了一个大大的决定。从明天起,每天早晨要吃一个鸡蛋,喝一袋纯牛奶。当然,重点是养足精力专心训练。
当教练痊愈回来时,我才领悟了他对我有多宽容。那一天,我做了训练以来最多的训练。当教练说休息时我还在做着引体向上。教练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病好了,我却秀逗了。但教练看到我终于上道时,也是激动了好半天,连说要请我好好吃一顿补充体力。
过程不论怎么样,梅子最终也没有能和他的男教练发生些什么。而我却误打误撞地作为院里唯一一名铁饼女将登上了校运动会,一举斩获了第二名。当我站在领奖台上,挥动着两根粗细不一的胳膊时,我的教练正挤在欢呼人群中,激动万分地用我的外套抹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