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马上要二十岁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她知道不会有什么人给自己庆祝生日。
阿诺家里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父母总是忙于工作,有时她一个人在家,就自己煮点泡面吃。一开始是光煮面,后来丢点切碎的蔬菜、打个鸡蛋进去,热气腾腾的一大碗面,她倒也吃得满足。后来上大学了,生日总是赶上期末的时候,她也不跟朋友说,因为不习惯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一个个招呼朋友,接受他们的礼物,切蛋糕,许愿,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和朋友们自拍,发朋友圈……这一切让她觉得别扭极了。在合群方面,她一向缺少天赋。
这天下午没课,阿诺百无聊赖地在宿舍里玩着手机,没有心思看书。突然,一条微信发了过来,是谢林的:晚上有惊叫基督的演出,一起去看吗?惊叫基督是个黑金属乐队,谢林是阿诺在豆瓣上认识的金属乐迷,俗称金属党。阿诺看看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不时传来呼呼的风声。好冷的天,是要下雪了吗?可是晚上室友都要出去约会,自己一个人待在宿舍也没事,不如赴约吧。
晚上,阿诺穿了件黑色大衣,戴了个绒线帽,裹得严严实实的,按时到了育音堂。谢林坐在吧台上,一眼就看见了她,招招手让她过去。阿诺从人群中挤过去,朝他笑笑,然后坐在他身边。
演出很热烈,阿诺一开始踩着鼓点摇晃身体,后来就忍不住开始甩头。她的长发在空中打转,像个黑色的漩涡。谢林倒是很安静,站在那里身体只有轻微的摆动幅度。后来演出结束了,阿诺恢复了平静,她和谢林走出育音堂,寒风撩起她的头发。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了,宿舍已经门禁了。她正在想怎么办,一抬头看见谢林的眼睛亮晶晶。
她和他并不熟,他们只是网上聊过几次天,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今天是她的二十岁生日,她就是和一个这样不熟的人一起度过的。她想哭。
但她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哭出来,只是说道:哎呀今天好晚了,我宿舍门禁了……泪水充盈着她的眼睛,一片模糊中她看不清谢林的表情。一声轻轻的叹息掉在寒夜的地上,她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
谢林把她带回了家,让她睡自己的床,自己睡沙发。阿诺躺在陌生的床上,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或许,什么都不期待。她突然跳起来,跑到沙发前。谢林没有睡着,静静地看着她,并不惊讶。她伸出冰冷的手抱住谢林,眼泪浸湿了他的毛衣领子。他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轻吻她的额头。
窗外的夜色浓稠,再过几个小时,晨曦又会填满透明的玻璃。而阿诺,也要进入她的二十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