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我绝对不是一个坏人,我和我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一样,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更像是荒野的植物一般,感受阳光,经受风雨,各自发芽,各自生长,只不过人家长成了花,长成了木,而我长成了一株不堪甚用的野草。当然,相对于那些在人生的春光里凋败的生命,我算是足够幸运的了。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却难以忘记也是不可或缺的历史。——题记
一,失败的逃亡
上学之后的每一年,无论是期中考试,还是期末考试之后,对我来说都是苦难日的开始。
今年的暑假就是从一顿暴揍开始的,原因是我偷改了成绩单。成绩单上除了语文是高分,音乐和体育及格之外,其它的成绩我都改了,例如:数学38分改成了88分。其实,改与不改分数我都逃不过一场暴打,改了,打得更厉害。
身上的伤疤刚脱落没多久,一场倒霉的灾难降临,至少我认定是一场灾难。
那是八月中旬的一个下午,阳光已经移出了房间,临窗的写字台上,我撑着双手看家人的照片,那个年代时兴将家里人的照片用一张大玻璃压在写字台上。
天晓得是怎么回事,用了多年的玻璃在我手肘下炸裂,当时,我完完全全被眼前蹊跷的事吓蒙了。
本能和经验告诉我,如果“阎王”看到,我今天不死也得脱层皮。阎王是我当年对父亲的专指。
一个闪念掠过:逃!
这是个在内心萌发多少次而一直没有付诸行动的想法。今天无论如何也要付诸行动了,第一想法就是逃到内蒙古大草原,流浪或者给人家当儿子,永远不会这个家,这个家毫不留念。
作出决定便不再犹豫,必须抢在阎王下班之前赶紧逃离。
我拿上自己那个黑色的人造革长钱包,那里面有一块七毛钱,随身穿一条化纤面料的黑色长裤,上身穿一件红色带领的短袖上衣,那时候T恤这个词还没出生。
我偷偷的溜出家属院,怕被人发觉看见玩耍的大妹小妹也没打招呼。
出了院门向左直奔江岸西站。江岸西站离家属院只有不到两公里的距离,平时捉鱼摸虾到过那边,比较熟悉。这是个火车货车的编组站,武汉去往北方方向的货车在这里编组发出。这里也是京广铁路的复线铁路,所有经由武汉去北京方向的客货车必经此路,同时也经过我们家属院。
刚到编组站就发现一列货运火车启动,蒸汽机车的火车头像老牛一般轰轰的喘息着,烟囱向上吐着浓浓的烟圈,汽笛嘶吼。我一路跑着,扒上了离火车头较近的车厢。
这是一节敞篷车厢,车厢里运的物质是白色的沙状物质,我不认识,但觉得干净,方便睡觉。车厢并没有装满,坐在上面还可以露出头去看风景。
几分钟后,列车明显的加速,我探头看到了我们的家属院,它一闪而过,迅速的向后倒去。
火车在江汉平原的大地上一路向北,八月的天气还很火辣,但一路有风吹着,我的心情无比轻松。
我想象着阎王暴怒有找不到要打的人的样子,内心涌出一句话:去他狗日的家,老子饿死也不回来了!
那年,我十二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