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伟键:书的青春不散场

作者:茹伟键            来源:嘉会读书


济南的十一月风有点大,不知不觉来到北方已经有两个月了,冬天将至,天气有点冷。刚从图书馆出来,不免打了个哆嗦,图书馆到宿舍的路两旁,载满了许多我叫不出名的树,摸了摸手里的《人间词话》,看着满地的落叶,突然想起了王国维先生所描写的人生第一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图书馆到宿舍的路很黑,很黑;我走了好久,好久。是啊,这里没有家,也没有家人,没有依靠;有的只是一颗怀有梦想的心,一股不服输的劲,和一群正在交往的新朋友;我长大了。宿舍楼的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看着手中握得发烫的书,一路陪我走来,陪我长大的书,好像就算一个人就算路太黑,我也不孤单,不害怕。

从小学五年级第一次被老师收书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书将会是我青春的一半,至少一半。毫不夸张的讲,那一次经历是我青春的开始。

“红楼总是留不住。一丝烟雨忆长街。”《红楼梦》是我接触的第一本书。教室外是阳光明媚的晴天,教室内是乌云密布的阴天,充满了“交出来”“不交”的声音。上课看课外书,在小学实在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可那本比《新华字典》还厚的《红楼梦》,是我从爸爸的书架上偷拿下来的,怎么可能交上去。这是我第一次顶撞老师,结果是第一次被叫了家长。

我爸来了,他先是低声下气的向老师道歉,然后再正气凛然的把我批了一顿。我想,回到家中,我死定了。偷书,顶撞老师,我闯下了弥天大祸。可事实是,回到家中,我爸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的脸并没有在学校的怒气,反而多了一丝笑容。他把那本《红楼梦》放回了原位,把我叫了过去,坐在他对面。

他说:“你已经长大了,你要意识到,偷书是不对的,顶撞老师更加不对。你想看书,你要和爸爸说,然后再从这里拿走,但这里的书不一定适合你看,爸爸可以带你去买。”我已经长大了,这是我第一次和爸爸面对面认真的谈话;我已经长大了,这句话后来一直烙印在我心中,也开启了我读书的道路。

“可恨英雄无去处,笑谈三国太匆匆。”有理想、有抱负、有勇气也不一定能成功,三国尽归司马家,聪明才智,容忍沉着,尽收天下。《三国演义》是我初中最喜欢的一本书。我喜欢关羽的过五关斩六将,喜欢赵云的长坂坡单骑救主,喜欢诸葛亮的空城绝唱;讨厌吕布的卖主求荣,讨厌张飞的鲁莽行事,讨厌......讨厌数学老师收我的书。嗯,在我的初中,老师收我的书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可和以往不一样,这次老师收了我的书,还把我叫了去办公室。从未见过老师这么严肃的脸,我知道,待会少不了吸收大道理。

“开卷有益的道理老师也懂,可这次老师不能直接把书还你,你好好想想你最近做了什么,想好了再来找我要书。”老师停了一下,意味深长的说下去,“谁的青春没有一丝躁动,但你要学会冷静沉着。你看你最近乱成什么样子,看《那些年》,看《斗破苍穹》,还看《三国演义》。看这么多书,看这么乱,有什么用。没有目的的胡乱看书,只会增重你的思想负担,只求速度,囫囵吞枣,一无所得。你得冷静下来,知道大鱼都是沉在水底,小鱼才是浮出水面的......”

我已经忘记了老师后面说了什么了,但他当时的话,确实给躁动的我当头一棒。我越来越沉迷于书本了,以至于盲目的,没有目的的迷失在文字中。很意外老师没有批评我上课看课外书,还给了我真诚的警告。后来,我看书不再囫囵吞枣,漫无目的了;后来,我看书,再也不在课堂上了。

“东日告诫学子搏,西游归来皆成佛。”我的高中,就是一部戒书与看书的血泪史。高一别人在拼搏时,我在看课外书。高二别人在拼搏时,我还在看课外书,不一样的是,此时我的内心是拒绝的,是在图书馆门口徘徊已久横下心来借书看的。直到高三,别人在拼搏时,我终于不是在看课外书了。高中让我懂得,和戒得掉烟的人一样,戒得掉书的人,也是狠心的人。

狠心的人,也许是经历了高中的苦难,我变狠心了。苦难;我高中一共有两位授课语文老师,关于苦难,他们都在第一节课的时候跟我们说,高中很少快乐,有的都是苦中作乐,没有苦难的高中,磨砺不出积极拼搏的学子,成就不了人才。他们不约而同的向我们推荐了《西游记》作为我们的傍身书,理由也无独有偶是不经历风雨,不会有彩虹。《西游记》正可以激励我们在苦难中修成正果。

所以在他们的任教期,我分别看了一次《西游记》。即使高三不再看课外书,我依旧留着那本《西游记》在课桌。当我犯书瘾时,我会翻上两页,戒书是苦难,但我一定能熬过去;当我遇到难题不想在思考时,我会摸一摸这书,难题是苦难,但我一定能克服。唐僧师徒四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我坚信,只要我努力,不怕苦难,我一定也能成功。

“梦回水浒梁山泊,今日方知我是我。”纵然高中拼了个你死我活,可一朝失足千古恨,我并没有考上我的理想大学。但命运不会亏待爱读书的人,我来到了外省,来到了一所好学校,这个学校里面有一个好图书馆。大学之大,大到我们很容易像梁山好汉一样很容易就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来路不同,性格不一,可却捧着相同的梦想,相同的爱好聚在了一起。

大学初开,重翻水浒,其实我也是鲁提辖。因为原则,敢拼敢干;因为义气,迎难而上;因为真性情,所以无惧刀山火海。回望我的读书路,又何尝不是一部拼搏史。因为书本,犯学生之大忌顶撞老师;因为书本,让自己迷失其中躁动不已;因为书本,让自己爱恨交加苦中作乐。也和鲁智深一样,最后我也领悟到了“今日方知我是我”的道理。只是最后他圆寂了,而我却开启了新的人生篇章。

水浒好汉一百零八后来都爱上他们的梁山泊。我也渐渐的接受了北方,喜欢了我的大学。我的大学在北方,这里有新的朋友,我们有同样的梦想;这里有富丽堂皇的图书馆,里面有我喜欢的书;这里有全新的我,不一样的我。我的大学,我相信我能绽放不一样的烟火。

从图书馆到宿舍的路,终于走到尽头。我的故乡从不下雪,但记忆中仍堆满了冷的感觉。济南的气温,却比我记忆中的冷要冷得多。可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这里有像家一样温暖的宿舍,有像家人一样温暖舍友,还有一直陪伴我成长的书籍,一切都好好的。

我把手中的《人间词话》放回书架,好像人来人往,书籍却一直陪伴着我不离不弃,陪我拼搏,陪我度过苦难,陪我成长长大。长大,我已经长大了,长大就意味着要面对现实;现实,现实就是那天口袋剩下八十块,但仍然用七十买下了自己想要的书;书,因为是书,所以我的成长道路,不孤单;正因为是书,我的青春,不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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