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荣哲：台湾小说家、编剧、导演。生于台南，曾任《联合文学》主编、童书出版社总编辑。著有《小说课》、《故事课》等。
封面图片
今天拆解的是《小说课》的上册---折磨读者的秘密。原本我以为这是一种教人文学理论，比较枯燥的书。结果打开一看，从序言开始，许荣哲先生一直是在讲故事。37个技法，都是用具体的某一篇短篇小说来阐述，读起来，有趣，有用。
由于篇幅有限，我的这篇读书笔记则以总结知识点为主，很多事例尽量简洁一带而过甚至略过。想体验故事的精彩，还请同学们买来许荣哲先生的书，精细享受。
我按照小说的三要素：人物，情节，环境做了相关知识点的总结、合并，方便大家用较短的时间，吸收精华，构建体系。
读这本上册，需要重点把握的是学会如何折磨读者。其实小说之所以有其独特的魅力，也正是因为读者对“折磨”的着迷。所谓“折磨”，即给读者设计一个个的“谜”。读者想知道“谜底”到底是什么，就会有思考，就会有读下去的动力，进而才会有小说的成功。
笔记提纲
人物为核心
01.面貌
面貌是描写人物最基础的内容，是人物外在的形象。那么，怎么写呢？作者举了关羽的例子---红脸、长髯、大刀。也就是说，要学会描写人物重要的，有区分度的特征。
写好面貌，需要作者自己“折磨”自己。我觉得可以练习写双胞胎，“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写作者要找到那个区分双胞胎的点，那么你的人物自然就有了与众不同的特征。
增强写面貌的能力，有点类似画画。初学画画，你可能得大量画出粗的，细的，直的，弯的线，但依然画的不像。但是当你成为画家了，你可能只需寥寥数笔就能使人物跃然纸上了。大量练习，有意识地去练习吧，量变引起质变，没有捷径可走。
02.性格
性格是描写人物最关键的内容，是人物的内在面貌。“性格决定成败”，人物塑造的好与坏，就是看性格立没立起来。
描写性格，你可以用人物的动作来突出。同样是看电影迟到不让入场，A型血的人会自怨自艾，伤感回家；B型血的人会四下观察，伺机潜入；AB型血的人会来回折返，不忍离去；O型血则不管不顾，推门闯进。
你也可以通过内心活动或者对话来说明。曹操一句“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何其昭显！
还有就是通过环境描写来烘托，后面会详细讲到。需要注意的是写性格尽量不要直来直去，高明的方法是让读者在无声处能听到惊雷，不着一字，却处处凸显。
面貌是表，性格为里
03.××者。
叙事者：就是说作者的视角是“我”？“你”？还是“他”？不同的视角，带给读者的信息和感受是不同的。同样是“过河”这件事，老牛会觉得河水很浅，过河很容易；松鼠会觉得河水很深，过河很危险；小马则可能刚刚好，但不同的视角出来，你才能更准确的了解作者给你的河，到底有多深。
也可以一人兼职“你，我，他”。许荣哲先生在书中提到一篇儿子怀念去世母亲的文章，作者一个人，一会儿是从自己的角度，表达愧疚之情；一会又自然过渡为“你”和“他”，但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的事情。这就使文章避免了千篇一律，还使得感情的表达更完整，更有冲击力。
聆听者：我们平时刷抖音，经常看到铲屎官对着猫咪小狗之类的宠物说话。这里的猫咪小狗就是聆听者。“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引自李白的月下独酌），你品，你细品。
对着人不能说的话，可以对着动物说，也可以对着树洞说。但是达到的效果呢？最起码是“文似看山不喜平”，影视作品里更是屡见不鲜。
04.黑暗之心。
黑暗之心是许荣哲先生连续用了三个篇幅重点所讲的知识点。
第一个例子是罗生门。武士在竹林中被杀，小说里的人物都说是自己杀的，不怕被判死刑，都要掩盖的真相是什么？是“扭曲的名誉大于现实的责罚”。同样的一件事，观点的不同，是人性的不同。
第二个例子是第三河岸。父亲莫名划船到河中央不回来，儿子岸边留守数十年，某天喊父亲回来，他去顶替，而父亲回来，他却吓得远离了。你怎么看？其实河只有两个岸，第三个则在于你的心。
第三个例子是孔雀。是饲养员杀死了孔雀？是孔雀自己吓死了自己？还是年少时的饲养员灵异归来杀死的孔雀？答案是那个小说家壮年选择了自杀。他用生命告诉你他的观点，他要把“美与毁灭”肉感地结合。---12岁的曹冲，只有在12岁的时候死去，他才是永远的神童。
黑暗之心是看不见的心，是超越生死的大事，是人性的善与恶。写小说，归根结底写的是人，是人性的善恶。没有写出黑暗之心的小说是失败的。
情节是骨架
01.开场。
许荣哲先生说，世界上最好的小说开头当属《百年孤独》。《百年孤独》的作者是著名的魔幻现实主义大家加西亚·马尔克斯。
他的开头是这么写的：“许多年后，当奥雷连诺上校面对行刑枪队时，他便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找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这个开头好在简单一句话却不断在时空跳跃，在技术上就能让读者炫目了，并且还把重要的事件给予了串联。
我们直接提取写开场的公式吧：
××年后，某某某如何如何时，他会想起××年前，这样那样的一段往事。
02.矛盾。
所谓“折磨读者”，真正的“刀子”，其中一把就是构建两难矛盾。写小说如果没有对“矛盾”的设计，那真的是没有意思，不如不写。
写杨过，你得让杨过选择是杀父之仇不得不报，还是顾全大义，放下个人恩怨；写孙悟空，你是让孙悟空嫉恶如仇打死白骨精，还是让他明知真相，还是要顺从师父；写贾宝玉，你要写金玉奇缘，还是木石联盟，都要有矛盾的存在，才能让人物在选择中活生生立起来，有矛盾的存在，也才能紧紧抓着读者的心，一步一步走下去。
构建矛盾分为两种，一种是内在矛盾，一种是外在矛盾。内在矛盾可以是前面讲的两难，也可以是“求不得”等，外在矛盾可以分为人与人的矛盾，人与环境的矛盾。
人与人的矛盾又分为单对单，单对多，多对多；人与环境的矛盾，可分为人与自然环境和人与社会环境两种。
03.时间。
时间在现实生活中，是最让人无奈的存在。你无论多穷多富，你都战胜不了时间。但是在小说里，在艺术形式里，时间却是任由你摆弄的。对时间的把握，也是写作者功力的一块试金石。
科幻小说就不必说了，你发明了时空机器也好，鬼怪神力也罢，你可以自由去时空穿梭。
你也可以把时间从古到今直接铺在一张纸上，就像从猿到人的那张进化图。例如，一天写尽一生，早晨你要开始上班的第一天，中午你收了个徒弟，晚上你在自己的欢送退休的晚宴上喝醉了……即用一天，拼接人生不同时间的片段。
你还可以控制速度，砸中牛顿的那颗苹果，假如让它晚或者早一秒，结果又会如何呢？再就是你也能控制叙述次序，决定顺叙，倒叙还是插叙。
另外，你也可以设计转场。风扇正转动着呢，你可以切换到飞机的螺旋桨。
04.规则。
情节的展开，有时可以通过制定一些规则来推动。比如西游记，唐僧取经要走的路，不正好是悟空一个筋斗的距离吗？但是不行，那就直接结尾了。
再就是因果关系，你要学会调节比例。因直接导致果，规定为1，因最后竟然没导致果，规定为0。1~0之间，其实就是相关关系了。有了这个比例系统，游戏的规则与结果就能尽在掌握。
读者以为是A这个结果，当你给出是B的答案时，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就有点趣味了。
当然，规则也不能太过离谱，失去一定的逻辑关系，读者也会不买账。你设定的大侠到底是让他拳怕少壮？还是老当益壮？“度”还是要有一点，手撕鬼子和骑自行车能一直上房揭瓦，最好适当掂量掂量。
05.反常。
反常可以装神弄鬼。现实的力量实在没有扭转乾坤的可能时，你除了可以让主人公从梦中醒来，也可以借助神力。一些困境就一下消失，换来新的局面。
反常可以绕远路。哥伦布一开始也不知道有美洲大陆啊，试试误打误撞呗，走着走着竟然看尽了风光，还柳暗花明又一村。
反常还可以刻意翻转。哎，让人废寝忘食，欲罢不能的悬疑小说哟，有太多神反转的例子可以让我们学习了。
环境作烘托
01.自然环境。
场景---风花雪月的故事，如果放在白天写，似乎少了那么点花前月下的浪漫；曹操和刘备谈论英雄，没有点惊雷乍响，就少了那么点气氛；山神庙没有那么大的风，没有那么大的雪，陆迁可能还是不敢动手，林冲也不会侥幸躲过被火烧死。
你看，环境的描写不光能起到舞台道具的装饰作用，有时还是推动情节合理发展的那只手。
留白---中国画里，很多地方就是空着的，但你看画的时候，你知道那里是云，那里是水，不泼那点墨，比浓抹影涂，强了百倍。小说也是一样，故事发展到一定程度，人物有自动自发的生命力了，你没有必要非得以上帝的角度，定人家的生死。
你还是别说出你的答案了，让读者自行补充。
象征---在生活中，你有没有睹物思人的经历？你有没有看见某一株不知名的小草而落泪？一个旧手帕，可能你给别人，别人都不屑于要，但你会拿它当珍宝。因为可能是你前女友留下的，那象征着过去美好的时光。
你把事物的象征意义，表达清楚了，你对着草哭，就不会被人误以为神经病。你先把自己感动得痛哭流涕了，读者感同身受，也会被你的情绪所感染。
读者感动常在，你就是真正的高手。
02.社会环境。
传说---你不给刘邦编个斩白蛇的传说，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接近要饭的人了，你有心思跟着他闹革命？群众能有理由劝自己，相信刘邦能有拯救苍生的神力，继而拥戴他，支持他？很难，你总会觉得他是昨天喝酒没付帐的泼皮无赖，不会有出息。似乎历史上重要的人物都有自己身世来历的传说，标配有没有？
世俗---梁山伯与祝英台的那些事，要是放在当今社会，那就不是事了。闺女爱嫁谁，父母基本还是不加阻挠的。偏偏万恶的旧社会，要吃人，要破坏婚姻自由。
这种世俗的力量好像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强大到无处不在，无坚不摧。和世俗做冲突，在哪朝哪代，都不是一般人呢！
03.障眼法。
这是环境折磨人的地方。关羽提刀去战华雄了，但镜头就是死活不切到战场。一直在让你看诸侯在讨论，在质疑，在耻笑等等等。
罗贯中非得让读者自己脑补关羽和华雄到底刀碰刀，声音响不响亮啊？风有没有吹乱我男神美髯公的胡须啊？赤兔马心情是不是不好？
非得用块布挡住变魔术的那个盘子，你就特别使劲的，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总之，人物是核心，那就相当于人外在的脸和内在的心。情节是骨架，给予人物支撑，让人物可以动起来。环境是烘托，就相当于你送给美人的夜明珠，美人映衬得更美，你的小说也亮堂了。
下期预告：
许荣哲先生的《小说课》下册，副标题是偷故事的人。上册偏重基本理论，有点蹲马步啊，练俯卧撑那种打基础的意思。下册可就是真正偏实战的招数了，有写故事的公式，有一些功法心得，可以拿过来就用，并且把套路打的是拳拳到肉，好不痛快。欢迎持续关注，敬请期待更多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