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父亲和我的交集不多,一起相处的难忘回忆也不多,所以一直没有为他写过什么,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儿对不住他老人家。
虽然父亲没读过多少书,但其实他挺聪明。父亲有个口头禅: “瞎研究呗,不一定哪下子就研究成行业专家了。”
我小时候买的玩具不会玩,他拿过去研究一下就研究明白了;有时候家里的电器坏了,即使他也不懂什么原理,也看不懂说明书和电路图,但是专业维修部都修理不好的经他这么一研究竟然也能修好。
因为他喜欢瞎研究,所以我经常叫他“军师”。
后来他对我说:“军师是帮着主子出谋划策的,我是摆平家里难搞的事情的,你应该叫我‘丞相’。” 我想想也是,每次有困难需要他的时候,他的确总能帮忙搞定。那么,丞相就丞相吧,只要他高兴就好。
不论多大年纪,父亲都像一个小孩儿,从小到大他给人感觉都是不那么成熟,说他是个丞相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一、遇事爱懵圈的丞相
父亲喜欢平静的生活,在遇到突发事件时就会懵圈,慌了手脚。
父亲刚出生不久就被爷爷奶奶送到太奶家去抚养,在他19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去了内蒙古的昭乌达盟,成了一名牧羊小伙儿。
第一次出远门,他觉得什么都新鲜。
有一次和组织出去办事,他接触到了拖拉机。平时放羊要么步行、要么骑马,这拖拉机还是很新鲜的。
当时大院里没有人,他壮着胆子坐上去开起来。院子的面积毕竟还是有限,再加上他不懂拖拉机操作,竟然直接撞上大院院墙,拖拉机被他撞报废了。
拖拉机的主人是个牧民,说什么也不让他走了,必须赔车!组织的领导们好说歹说才将他带走。
后来组织的领导在回去的路上问他事情经过,他像桩子一样一声不响。
还有一次是我出生的时候,因为难产,母亲产后大出血。医院护士让父亲在大人和孩子之间选择一个。
父亲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开始懵圈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还是姥姥在旁边直接大喊:"当然是保大人啦!以后别问这个‘木桩子’,他什么主意也没有!"
唉~现在一回忆起这些事情,我总想把父亲拉过来告诉他:“如果丞相都像您这么爱懵圈,可别想干成什么大事儿呀!”
二、不够自立的丞相
父亲是个路痴,只要走出家门就会晕头转向,坐公交车参加聚会都走丢过两次。 只要他出门,我和老妈总要电话远程遥控他怎么坐车,明确哪站上下车,即使这样他还是能坐错。
有几次他们青年点的朋友们聚会,非得带上他。但是他是路痴怎么办?最后那几个叔叔想了个办法,派一个离我家住的最近的,在父亲下班之后带着东西去单位接他,然后直接和他去集合地点,等聚会结束之后再负责把他给送回来。
直到现在,父亲出去办事,我和母亲都必须有一个跟着。
想到这儿,我又想拉过他来问问:“哪朝哪代的丞相像您这么不自立是可以干成大事儿的?”
三、不爱学习的丞相
父亲小时候太奶喜欢教他识字,但是好先生不一定就能教出好学生。
太奶教父亲之前总要在桌子上摆一堆糖果和梨子,然后拿出本子,写一个字教父亲读一个字。如果父亲读的不错,就赏块糖;如果表现超常,可以识一个句子,就奖励一个梨。
搞笑的是,糖和梨都吃完了,父亲学的字和句也都忘光了。
祖父和两个叔叔都会木工活,唯独父亲不会。两个叔叔都想教他,他也不学。后来每当看到他们爷仨打出各种各样的家具,他羡慕的直流口水。
有一次二叔一边干活一边问父亲:“怎么样,大哥!是不是想通了要和老弟学学木匠活儿啊?”父亲点点头,二叔挺高兴,以为父亲终于开窍了。
结果只学了一天,父亲就不干了。
他说太累了,根本不是人干的活儿。他学习刨木方却怎么都刨不直,等他换个方法终于刨直后木方已经成板片儿了。
我呆呆地望着他说:“哪朝哪代的丞相像您这么不爱学习还可以干成大事儿的?”
四、偶尔失常的丞相
有时候父亲也会体现出与他性格不符的一面。
父亲水性很好,喜欢游泳,但是他却反对我游,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学游泳,我小时候有好多次想去游泳都被他阻止。
有一次,二婶看我可怜,就趁他外出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带着我和小弟、邻家妹妹三个孩子一起去家附近的公园游泳池学游泳。虽然那天我全程带着救生圈,还是没学会游泳,但的确过了一把游泳的瘾。
他回来发现家里的泳圈不见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在我回家的时候,他居然什么也没有说,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他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没动怒,也没有责怪二婶胆子太大。
还有一次,我拿着一撂小人书看。 因为当时年纪太小,我什么也看不懂,就去找二叔去给我讲,二叔却全凭图里画的样子猜测乱讲一通。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篇是老虎与猫的故事,因为二叔讲得特别有趣,我还跑回家讲给父亲听。
父亲听完之后说:"这就是你二叔给你讲的故事? 根本就不对,听丞相给你重讲一遍!”他居然有板有眼地把小人书上的字都读给我听。
我当时愣住了,父亲原来认识这么多字呀!
后来父亲为了防止二叔"误导"我,每次都亲自给我讲小人书,我至今仍然记得父亲给我讲的智取威虎山、武松打虎的故事。
再后来我长大了,懂的事情也多了,和父亲的交集越来越少了。
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一般不怎么和他交流,父亲渐渐失去了存在感,那个时候我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失落感。
直到前几年,我在外边闯荡,遇到一些困难的时候却不能和母亲交流,因为母亲是一个对事特别上心的人,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忧,不敢说和她说实话。
这个时候我又想起父亲,因为我知道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我经常打电话给他,他一般也能简单地指导我一些解决方法。虽然他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这也正是好处所在。他可以把一些很复杂的道理用最通俗的方式表达出来。
我打趣他:"丞相虽然年迈,但是脑子还挺好使。"
父亲回我说:"只老,没废!"
现在我又重新回到家乡发展,认识了越来越多的伙伴们,但有时还会刻意放下手机,在母亲出去溜弯的时候和父亲单独在家里聊聊天。
遇到一些新奇的事情,或者看到电视上猜谜、解密、悬疑的节目时,我都会对他发问:"敢问丞相,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父亲摸摸他的光头说:"老朽觉得此事定有蹊跷啊!"
如今父亲已经60多岁了,前不久在医院做了一个疝气手术,顺便进行了一次全面的体检,体检结果显示他几乎没有任何健康问题,这让他高兴得睡不着觉,非得拉着我出几道题活跃活跃大脑。
看着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老顽童”,我突然冒出个奇怪的想法,也许上天安排什么样性格的父母给你都是命中注定的,只要他们还在,家就是完整的。我真心祝福父亲可以长命百岁,在未来我遇到难题的时候,还能随时问上一句:“丞相,您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