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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建国生平两大得意事,第一是会挣钱,第二是有个漂亮的老婆。
挣钱是自己实实在在的本事,他值得骄傲。同样是在厂里干抛光工的活,他手脚勤快,动作麻利,技术纯熟,只要货源充足的情况下,他一个月能拿到一万块。而其他工友最多也只能拿到七八千。从农村到城市,一个乡下娃,一个月能拿一万块的工资,那能抵得上父母在家务农大半年的收入了。怎能让人不得意。
罗建国的老婆,名叫刘玉娇,一听这娇滴滴的名字,就知道一定是个美人儿的。这两人站一起,怎么看都不像夫妻,妥妥的黑白配,只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是罗建国这坨牛粪是极具营养价值的,能呵护鲜花盛放得更艳丽。
罗建国长得又矮又黑又挫,说起来话粗声粗气大嗓门,自带一股草渣味儿。刘玉娇呢,身材高挑,皮肤白白净净的,五官标致端庄,说话温声细语,典型的美人坯子。还上了大专的,在一家工厂干着体面的文职工作。要说这俩人为啥能成,只有一个很世俗的原因——因为钱。
倒不是刘玉娇非图罗建国的钱,而是刘玉娇她爸生了病,躺在医院等钱做手术,四处求借无门后。刘玉娇的妈便想着嫁女凑钱,凭着刘玉娇的长相和美貌,希望男方能拿出一笔丰厚的彩礼钱,用于她爸治病救命。
这也实属无奈之举,刘玉娇原本也不想把婚姻变得这么世俗功利,她也渴望一份纯洁美好的爱情呢。但医院的缴费单催得紧,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她慢慢找对象谈恋爱,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玉娇妈央着媒人作介绍,希望能寻个条件好些的人家。媒人带了几户人家来相看,男方对漂亮的刘玉娇十分满意,可是一听立马要拿出来的一大笔彩礼钱,还是望而却步,知难而退了。
当媒人带着罗建国来到刘玉娇家时,玉娇妈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打心眼里不喜欢。看他穿得土里土气的样子,开口就是一股大嗓门土渣味儿,完全不像是能拿出十几万彩礼的人,配刘玉娇那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是出于礼节,不能扫了媒人的面子,让刘玉娇出来一见。
就是这一面,罗建国彻底地沦陷在刘玉娇的美貌里。他不顾刘玉娇嫌弃的表情,一口一个娇娇喊得人都起鸡皮疙瘩了。
刘玉娇只看了她一眼,便回屋了。玉娇妈也看出女儿的态度,便借口着送客。罗建国却掏出一千块钱给刘玉娇她妈,亲热地喊着阿姨,简直把她当成了准丈母娘,说自己来得匆忙,没来得及买礼品给二位老人。拿了钱的玉娇妈再看罗建国,也不觉得有多丑多挫了,最多就是长相普通了一点。
随后几天,罗建国天天往刘玉娇家跑,帮着玉娇妈挑水喂猪,下地干活,又仔细询问着玉娇爸的病情。
男人一生奋斗的目标,挣票子,建房子,再娶个漂亮的妻子。罗建国就认定了刘玉娇,非刘玉娇不娶了。
刘玉娇是看不上罗建国这种矮挫男的,连话都不屑和他多说,可是她爸的病等不起。相亲了五六个,她能看上的,人家又不愿意出这个钱。只有罗建国巴巴地愿意掏钱,死皮赖脸地对她好,没过几天就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刘玉娇,还说这是女人必备的首饰。他说以后还会给她买金戒指,金耳环,等结婚了都由刘玉娇当家管钱,他挣的钱都是刘玉娇的。
面对这么贵重的项链,刘玉娇心里是矛盾的,像两只小猫在打架。既想要漂亮的首饰,又看不上罗建国这人的长相。可最终敌不住对金项链的喜欢,还是犹犹豫豫地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听着罗建国夸她漂亮时,她难得对罗建国露出了一个笑脸。就是这一笑,让罗建国认定了刘玉娇对他是有爱的。
玉娇妈看在眼里,想着只要能拿钱救玉娇爸,还能对玉娇死心踏地的好,将来还能帮衬娘家,长得丑点就丑点吧,反正丑的还安心,丑的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是但愿将来孩子长得像妈就好。
罗建国回家跟父母一商量,取出了家里的存款,又跟亲戚借了一些,凑够了十万块,送到了刘家。让刘玉娇她爸及时做了手术,捡回了一条命。
玉娇爸对这个丑女婿充满了感激,这些年他生病早就把家底都掏空了,亲戚们都被借怕了,是个清醒的人家都不会看上他们家的。这一点玉娇爸看得很清楚。
玉娇爸出院后,罗建国催促着要结婚,刘玉娇却吱吱唔唔着不肯答应,说两人还年轻,先要以工作为重,也不想这么早就被婚姻束缚,结婚的事不着急。罗建国是一头坠入爱河里,唯刘玉娇之命是从,也不强求刘玉娇,只想着这婚事是迟早的事。
可罗建国的父母是清醒的,不能白花这一大笔钱,这可是半辈子的积蓄啊,不能让儿子花了老婆本,老婆还没着落,他们还着急抱孙子呢。罗建国父母把家里的二层小楼房收拾出来,还添置了新家什,就等着迎新媳妇过门。
玉娇爸也看出了女儿的不愿意,只是自己钱都花了人家的,哪有再悔婚的道理啊。虽说罗建国长相是个缺陷,但看他对刘玉娇的态度来说,嫁过去是不会吃亏的。再说自己这病还需要药吊着呢,刘玉娇下头还有个弟弟正上初中呢,这些都是需要用钱的,靠刘玉娇一个月挣的三千块哪里能维持。
还得玉娇爸是个清醒人啊,把利弊分析得透彻,找个能孝敬岳父岳母,舍得为自己家花钱,能对女儿好的女婿何乐而不为呢。再好的皮囊,没有经济的支持,都是徒劳。
于是,在玉娇爸的催促下,刘玉娇不情不愿地和罗建国到民政局领了结婚证。盖章的时候,工作人员把两人看了又看,落印之前,又再次询问刘玉娇:“你们是真心结婚的?”
刘玉娇的脸一红,鄙夷地瞄了罗建国一眼。罗建国倒是欢喜得很,嘿嘿笑着说:“当然是真心结婚的,你看我老婆漂亮吧。”
工作人员憋住笑,“砰砰”的两声将印章盖了上去。把鲜红的结婚证双手递给罗建国道:“恭喜二位,喜结良缘。"
罗建国的喜悦之情打心底膨胀出来,他接过结婚证,一声“谢谢”响彻了整个办事大厅。他朝刘玉娇说道:“老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转身出了办事大厅。
不一会儿,罗建国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进来。朝刚才的办事员走去,“嘿嘿,请你们吃喜糖,今天是我和我老婆的好日子,高兴,等生儿子了还来请你们吃红鸡蛋。”罗建国激动得有点飘。
一旁的刘玉娇满脸通红,又羞又气。冲他喊了一声:“走了。”也没有等他,转身就冲出了办事大厅。刘玉娇心里把罗建国骂了十八遍,长得挫就算了,话还那么多。
刘玉娇打心里觉得罗建国配不上她,原想悄悄领证就算了,不想张扬的,可这二百五恁是一路走一路见人就嚷嚷。回村的时候,罗建国提着一口袋糖,揣着两盒烟,见到女人就发糖,见到男人就发烟,还不忘在人家面前夸刘玉娇一番。
“看,我老婆漂亮吧,比你老婆漂亮一千倍。”
洋洋得意的罗建国让刘玉娇看得火冒三丈,她没有跟罗建国回去见公婆,而是回了自己家。
罗家想着娶媳妇是大喜事,主张要大操大办,罗建国更是要向所有人宣告“我娶了个漂亮老婆”的好消息。但刘玉娇坚持不办酒席,不想让这门婚事人尽皆知。她跟罗建国说那些形式她不在意,与其花那些冤枉钱还不如把钱给她自己存起来,将来用于两人的生活。
面对如此体贴的刘玉娇,罗建国爱惨她了,觉得自己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他拉着刘玉娇的手说:“老婆,你真好,不但人长得漂亮,心底还善良,不像有的女人,虚荣得很,摆酒席讲排面。嗯,这钱省下也好。”
刘玉娇不让罗建国叫她老婆,说不好听,叫得好土,还是叫刘玉娇好听。她让罗建国将办酒席的钱折算下来给自己,她得把钱存起来。罗建国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又去找父母要了一万五给刘玉娇。刘玉娇转身便把这钱给了她爸,说是给他的医药费和弟弟上学的生活费。
罗建国和刘玉娇俩人离开老家,又回到上班的城市。罗建国欢喜着,终于可以过上两口子的生活了,他得加倍努力挣钱,再给刘玉娇买金戒指金耳环,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是值得拥有一切喜欢的东西。
可是两人上班的工厂不在同一个区,坐公交搭地铁,辗转一趟得两个小时。罗建国想让刘玉娇辞职到自己这边来,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养得起她。但刘玉娇以女人不能依附于男人生活,要有自己挣钱的能力为由拒绝了。
这样的刘玉娇,又拔高在罗建国心中的形象和地位,他想啊,娶这么漂亮又自立的女孩子当老婆,自己何德何能啊!真是烧了高香了。
罗建国有技术,到哪里都好找工作,刘玉娇不愿辞职,那他就辞职去刘玉娇那里重新找份工作也行。总之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娇妻。
刘玉娇也是不同意,她说距离才能产生美,何况俩人都还没有谈过恋爱,就直接领证了。对于自己来说缺少了爱情的浪漫,她还想体验一番爱情的滋味。保持目前这样的若即若离的状态就是最好的。
刘玉娇跟罗建国约定,以后每个月见一次面,时间就定在每个月的28号。她叮嘱罗建国为了他们美好的未来,一定要好好上班,好好赚钱。到了约定的日子,她会过来找罗建国的。
罗建国心里装着刘玉娇,干活都更有劲儿了,做货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手上的货像长了腿似的跑得飞快。
以往他还会跟女员工搭讪讲几句话,如今他看眼前的女员工都奇丑无比。谁若跟他说话都会遭到他莫名又得意的回怼:“我老婆比你漂亮一千倍。”
28号傍晚,罗建国下班到了厂区外的小饭店里,刘玉娇早早地等在那里。看到刘玉娇的那刻,他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俩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刘玉娇体贴地给罗建国夹了菜,罗建国幸福得像吃了蜜一样。他掏出一沓钱大气往刘玉娇手里塞去,让她喜欢啥就买啥,别省着,男人挣钱就是给女人花的。刘玉娇将钱收进包里,又给罗建国夹了一筷子菜。罗建国美得咧嘴呵呵笑。
吃完饭,罗建国拉着刘玉娇的手走出饭店,悄悄对刘玉娇说:“我昨晚就把租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还换了新的床单。”
刘玉娇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说:“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回去了,明天还上班呢。”
罗建国的心突然踩空了一样,不舍地拉着刘玉娇:“娇娇,我们那么久才见一面,你就要走,我,我们……”
刘玉娇温柔地说:“你也不忍心我太晚回去吧,一个女孩子家晚上也不太安全啊。”
罗建国你个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刘玉娇从他手里抽出手,“我下次我早点来嘛。”
罗建国送刘玉娇上了公交车,依依不舍地朝她挥手喊着:“老婆,路上注意安全。”想起刘玉娇不让他叫“老婆”,便又改了口道:“娇娇,到了给我电话啊。”
刘玉娇拍了拍刚刚被罗建国拉过的手,你是拍掉什么脏东西似的,抬头挤出一个微笑,隔着玻璃窗同罗建国挥了挥手。
送走了刘玉娇的罗建国心里空落落的,他躺在床上,时不时看手机,等刘玉娇的电话来。电话却始终没有响起,直到夜里十一点,罗建国忍不住拨通刘玉娇的电话。
“喂,老婆,哦,娇娇,你到了没有啊?”
刘玉娇慵懒的声音传来:“哦,我早到了。”
“哦哦,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娇娇,我又想你了......"罗建国平日木纳的脑子突然冒出了情话。
话筒里传来一群男女声杂音:“嗨,娇娇,该你喝了……”
“好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先挂了。”
“娇娇,下次早点来啊……”
挂完电话的罗建国心里像猫抓一样,他抱紧了被子,像是抱着刘玉娇一般。
罗建国开始期待下月28号早点到来。那是工厂发工资的日子,也是刘玉娇来找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