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喜欢，总有一天，会渐行渐远。

———题记

今天早上，为了配丝质衬衫和半截裙，在高跟鞋和平跟之间，我果断地选择了平跟，不为韵致，只因为更舒适。

本来我把两双鞋提到镜子前，准备看看搭配效果的，结果平底鞋一穿，就不想脱了。没屈服于七厘米高度的美丽，这还是第一次。没有乖张和忍受，只想安慰久违的脚底。

更年轻更招摇过市的时候，我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过平底鞋。清一色的高跟，尖头、细跟，白色、黑色、褐色、红色，而且我还执拗地拒绝坡跟。因为不喜欢坡跟既要鱼又要熊掌的贪婪，我更喜欢细高跟们矜持妖娆的纯粹，喜欢它们载着我像太后出巡般娇滴滴地昂首挺胸，以为自己真的拥有高人一等的美丽和性感。

这种感觉，跟十六世纪的欧洲大多数宫廷贵妇的感觉差不多，只是那时候高跟鞋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只有宫廷贵妇才乐得踩着高跟四处舞蹁跹。法国王路易十四为了凸现自己尊贵的身份，更是将鞋跟涂上独享的红色，所以每次看到红色高跟，我也就想起那位几百年前臭烘烘的矮国王。看到他穿着高跟的画像，我总是乐不可支。路易十四虽然不高还有体臭，但他实在高明，体臭就发明香水，矮了就增高鞋底，虽然高跟鞋也有让贵妇们避免在大街踩屎的实用性，但她们对此的热爱，应该更多的是穿上高跟，撒上香水后，那种风情万种的窈窕身姿和蛊惑人心的时尚性感吧？你看，这股妖风一刮，不是就开始风靡全世界么？仅仅是风靡还不要紧，我想只要女性一直绵延，高跟的任性就会流芳百世千世吧！

错觉是如此美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故意从宫廷走向民间，又从欧洲横跨到了古老中国。事实上我国古时候的木屐跟这个也差不多，穿上之后，都有走不稳路从而让身体摇曳生姿的作用，这种摇曳生姿它更多的是取悦男性而非取悦自己。

其实自己穿上垫高的鞋底并不好走路，上坡下坎尘土飞扬，不过即使这样，我也还是一直穿高跟。因为高跟遭的罪闹的笑话委实不少，可怜的脚后跟被磨破过，脚背肿过，脚趾头被夹过，鞋跟被陷在马路上的砖缝里拔不出来也有过。所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知道，但大多数时候，脚都在苟且偷生。

记得有一回，早上上班匆匆忙忙地穿过观音桥的步行街，不知道小食店门口湿滑，一脚踩去摔了个仰翻叉，疼得龇牙咧嘴，恨不能赖在地上不起来。可担心遭路人笑话，又不得不迅速地翻身爬起来。那天穿了条浅色裤子，要紧赶着去上班打卡，只好扭着屁股上印着泥巴花花的裤子灰溜溜地快点儿逃走。那时候才到重庆来，每天累得像狗一样，基本没见过白天的太阳，还被个别刁钻的家长说从区县来的就是教不来书，被别人怀疑的后果就是自己也开始怀疑，勉为其难的日子一度让我怀疑活着的意义。不过时至今日，我却要感谢他的挑剔，是他让我不断刷新自己。但当时那种倒霉的时候，是摔个跤也会联想到一连串的事情而自艾自怜的，我想有些人就是那样被一根稻草压垮的吧！

胡扯远了，继续说高跟的糗事。现在我还深刻地记得，那一回在小城的西转盘，往红石梁的路还没有整修好，高低不平的石子路磕着细细的鞋跟，咕哧咕哧，走着走着鞋跟断了，后跟处只剩下几颗张牙舞爪的钉子。捂着扭伤的脚，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一次我提着鞋做了一回泼妇，对着长江我破口大骂做鞋子的人，龟孙子图省事用几个钉子赚黑心钱，狗娘养的王八蛋害我赤脚走路，哈哈！骂人的我一定像个疯婆子。

虽如此，我还是没长记性。去爬峨眉山，我和六岁的儿子在雷洞坪租了雨衣赶金顶日出。同行的宁波母女俩再三问我，需不需要在山脚买一双平跟鞋，我说不用啦！正好可以体会一下高跟爬山的快乐呢！看着我七厘米的任性，她苦口婆心地劝了我好半天，可我蠢妇不可教，没理会她的好意。就这样兴冲冲地上了路。偶有游人见我穿着高跟一副勇敢的样子，说笑关心一两句，我还有些感觉良好。可好景不长，脚痛，刚开始还能忍受。要到山顶时，我的脚就已经变成了钻心的疼。海拔的增高让天气也起了变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阴冷、湿滑，脚在鞋里面跌跌撞撞滑来滑去，每走一步都是遭罪。那时候，我悔得恨不能转回娘胎去，在心里骂自己，何苦来这山高坡陡之地凑热闹？小三峡大三峡的山还不够我爬呀？还听不进别人的劝导一意孤行？如果是现在，我是断不会那样做的，时间真的会改变很多事情，即使对再怎么爱的东西也是一样，人真的是善变的动物，所谓长情，大多数时候只是习惯罢了。如果非要说不曾改变，那可能是时间还不够长。

话是这么说，可即使被高跟伤过很多次，穿它的瘾，依然胜过偶尔的伤害。在那山城的时候，因为熟人多，就是出门下楼倒个垃圾，吃碗牛肉面，都有可能碰到一堆叫得出你名字的熟人，太过邋遢还是有作践自己的感觉。所以说归说，穿还是要穿的。

只不过后来我开始学聪明了些，爬长城时，我就在山脚下买了一双红色缎面的北京老布鞋，配上蓝色牛仔连衣裙，轻轻巧巧的，走起来灵便舒服，因此留下美好回忆。

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习惯穿高跟，觉得那是女子的独享。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心境的改变，不知不觉间有所不同。如果把穿高跟想成是对脚的磨砺，不如说那过程是对心性的修炼。人活的够大的时候就会慢慢明白，青春时光里执着过的坚持过的，后来都会慢慢疏离和淡忘，留在记忆里的，是美好或不美好的碎片。

那渐行渐远的高跟让我学会跟自己和解，对生活中的所有不过分强求，遵从自己的内心，执着应该执着的，努力应该努力的，悦纳生命中美丽而有意义一切，安静从容！

不放弃对美的追求，正如我对高跟的迷恋。不执拗对美的理解，正如我与平跟的和解。

如此，甚好！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