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班,江一鹤和刘昊在墓园度过了忙碌的一天,清明节对人们来说是个特殊而有意义的日子,原本认为恐怖的墓地,现在在他们看来只是一道风景线。
殡仪馆上班制度比较特别,是二十小时值班制度,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就他们到了殡仪馆,他们被安排跟着曹飞亚、陈兴两位师傅先学习,曹师傅第一站要带着他们去熟悉下化妆和火化间。
他们紧紧跟着曹师傅进了火化间,两人像诱拐的孩子,到了里面四处张望,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进入火葬场,内心忐忑之余多少有些好奇,两人几乎一致的做着同一个动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并艰难迈开步子,在通往火化后场的通道里摆放着几十辆平板推车,平板推车后面两个轮子是转向轮,后面是固死轮。
“这什么车子,拉尸体的吗?……”:刘昊不禁问道。
曹师傅紧接着说:“这是推尸车!接运和转运尸体用的”
曹飞亚用钥匙打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推开后让他们进去,他们没有等待曹飞亚的带领,直接走了进去。
“你们两个走那么快,那边是停尸房和法医解剖室,这边才是火化间,你们跑的真快”,曹师傅急忙把他们喊过来。
两人听停尸房和解剖室,眼睛瞪的老大,抬头一看,对面两个挨着的房间,一个挂着是停尸房的标识牌,一个挂着的是法医解剖室的标识牌,两人忽然扭头往回跑了回去。
“曹师傅,这里面怎么还有停尸房啊,还有解剖室,晚上上班会吓死人的啊,对吧,刘昊”,江一鹤说道最后朝着刘昊眨眨眼。
“对啊,曹师傅,这要是一个人进去确实挺吓人的”,刘昊附和着说道。
“你们害怕,看你们跑那么快,看不出来害怕,说真的,你们比我那时刚来的时候胆子大多了”,曹飞亚用肯定的口气说道。
然后他继续耐心的解释,曹师傅告诉他们停尸房和法医解剖室有专人负责,一般情况是不允许随便进出的,停尸房存放的基本是非正常死亡的尸体,法医解剖室是供公安机关的法医提供解剖尸体的场所,两个房间放在一起,方便转运,同时需要火化也方便,不止是停尸房和解剖室,尸体解冻室、化妆室、穿衣室、发灰室都在这里面。
江一鹤和刘昊听的一脸惊讶,四处环视,这真是个恐怖的地方,四处充满了阴森的感觉,不仅让人打个冷颤。
随后曹飞亚带他们走进了火化间,他们看到有几个类似锅炉的东西,只是他们是不锈钢的外面,体积也比较大,江一鹤和刘昊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这就是火化炉了。
“曹师傅,这口子这么小,怎么将尸体送进去呢?”,刘昊指着一个八寸大小的方形口子问道。
曹师傅对于刘昊的问题显得十分惊讶,说道:“这怎么可能进去呢?那么小,这是出灰口,烧好以后,骨灰从这里出来,进尸口在背面呢”,曹师傅一边说一边把我们引到背面,背面的火化炉入口是大很多,估计有40寸电视那么大。
他们还看到一辆会左右移动的车子,是固定在地上的,全部靠发电控制,可以手动和自动模式操作。
曹师傅接着介绍道:“这是是送尸车,就是将尸体送到上面,用它把尸体送到指定的炉号,然后打开炉门,送尸车可以伸长纵向推进,将尸体送进炉子,然后点火燃烧”。
江一鹤和刘昊听的十分认真入迷,原本恐怖的气氛渐渐消失,可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惊恐之余多些悲伤。
“来人啦(意思是说有丧尸来了),曹师傅准备好,一会火化”,化妆师张展朋拉着推尸车一边走一边喊。
推尸上躺着的人很小,感觉像孩子,被被子覆盖着全身,脸部被一块红布盖着。
“今天正好,你们可以现场观摩一下,先熟悉一下流程”,曹师傅笑着对我们说,而江一鹤,刘昊确实一脸无辜且悲伤的表情。
“曹师傅,你这还能笑的出来”,江一鹤冒昧的问了一句。
曹师傅回应:“你是说这个场合啊,我们都习惯,见多不怪了,再说我也不是真正的开心,只是觉得有机会让你们学习”。
逝者被推进告别厅,家属亲朋好友站在遗体前面给他最后一次的告别,哭的最伤心人一个劲喊:“儿子,儿子,儿子啊”,大家心里默默的想真是个孩子啊。
遗体告别结束,孩子的妈妈,爷爷奶奶哭的伤心欲绝,江一鹤站在门外,被此时的情形感染的有些受不了,眼睛有些发红,鼻子开始发酸,刘昊像一个邻居家的孩子,四处张望,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告别结束后,曹师傅让他们将遗体推过来,江一鹤和刘昊互相看了看,彼此犹豫着,都没有主动上前。
曹师傅看了看有些不屑的说:“怎么了?害怕吗?”。
“不不,不怕”,两人齐声说道。几乎同时的伸手去拉推车。
两人第一次推的死者居然是一个孩子,此刻他们心中除了叹息和心酸,说不出其他的感觉,刘昊看着服务单的信息惊讶的说道:“他才九岁啊,好可惜!”。
“你们两个把他的遗物整理,回头要一起焚烧掉”。曹师傅命令着他们。
打开一个粉红色毯子的包裹,里面有学生证、日记本、几本漫画书和衣物,这是这个孩子所有的遗物,江一鹤忍不住随意翻开了一页日记本,上面的内容看着让人难过不已:妈妈,我的爸爸哪去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这几天住院了,医院的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他们有很多玩具玩,而我晚上居然睡不着……,看着孩子没有语序的日记,江一鹤居然忍不住哭了出来,他蹲在地上不敢抬头,恐怕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强行稳定好自己的情绪,江一鹤把随身遗物放在了孩子的身边,然后曹师傅将他们一起送进了火化炉。
“看到没,进去之前,遗体一定要摆正,首先要给逝者深深鞠上一躬,这是殡仪服务的礼仪,同时也是对死者的尊重,然后车子和炉子的口一定要对准,等炉门完全打开再按按钮,不然很容易出事故,严重的话还会讲遗体侧翻,这就是出了安全事故,所以在操作过程中一定要小心谨慎,仔细再仔细,尤其是注意力要集中”,曹师傅一边讲解一边将孩子的遗体送进了火化炉。
然后他们进了后面点火,江一鹤和刘昊看着炉子的孩子瞬间点燃,然后燃烧起来,他们看着炉子内的火焰仿佛看到了孩子的哭和笑。
半个小时不到,火化结束,曹师傅用工具将骨灰扒了出来,就这样一个九岁大的孩子此刻变成了一堆骨灰,白白的,骨灰都显得很稚嫩,骨灰很多地方发绿色,曹师傅对他们说这是药物用多的原因。
后来听运送遗体的师傅讲小智是狂犬病发作致死的……
在小智七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因为感情不好就离婚了,离婚后爸爸妈妈都一直在外务工,而小智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所以小智比同龄的孩子乖巧很多,而且特别有同情心,那天下午放学,小智在田野上看到一只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小智看狗狗很可怜,就想把它抱回家玩,小智太可怜了,经常被同学说是没爸爸妈妈的孩子,所以很多同龄孩子并不和他玩,也许他确实想把小狗抱回家陪他玩耍,可是当小智走近的时候,狗狗突然发飙,朝着他的手臂咬了一口,扬长而去,小智的手臂上露出几个深深的牙印,血也跟着往外渗出,小智害怕奶奶责骂,他跑到村里的塘边用水冲了冲,回到家里妹妹告诉家人,他不说,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也不会注意到的他手臂上的伤口,可是过了两天天小智跟奶奶说自己冷,不敢吹风,奶奶以为他感冒了,让他喝了点热水,直到晚上,小智开始发烧,全身肌肉抽搐,大量流口水,爷爷才急忙将他送到当地医院,当地医院初步诊断为狂犬病。
小智被送进医院重症监护室,当时已神志模糊、不能对答,同时还有呼吸急促,全身肌肉阵发性抽搐等症状。看着他不断流口水,浑身大汗淋漓,体温高达41摄氏度,医护人员都很揪心。“这个病没有特效药,我们做的只有对症支持治疗,加强镇静镇痛、控制痉挛、降温、补液、维持水电解质平衡。”杭州市西溪医院ICU张思泉主任痛心地说,狂犬病只能预防,一旦发病,死亡率高达100%。
小智还没等妈妈赶来,妈妈也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他就这样离开了,小智的经历让我心生畏惧,痛恨他的父母和他无知的爷爷奶奶,如果发现被狗咬后,第一时间注射狂犬疫苗,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惨结局。想一想农村那么留守儿童,江一鹤陷入深深的拷问,他想社会和政府应该再多努力做些什么?身为父母的我们难道本来该反思吗?
江一鹤和刘昊小心翼翼把小智的骨灰装盒,此时的伤心和遗憾把原本的恐惧覆盖,刘昊轻轻的拍着骨灰盒说:“孩子,一路走好,天堂里并不孤独,天堂有善良爸爸和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