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人 可以改叫「商人」

华中20国际贸易

楚人 可以改叫「商人」

楚国统辖南中国(华中),拥有丰富的物产和互通有无的天赋,在春秋后期发展成一个庞大的经济贸易势力,神州的经济中心挪移到这里来了。

农林渔牧产品 大量输出

一般农林渔牧产品完全是零禁忌,只有军用物资黄金、铜铁、皮革和竹箭限制出境。楚国手工业出产不是普通货,通通是顶级奢侈品--

﹡丝织品、铜镜、漆器、琉璃(早期的玻璃)和珠玑,涌进列国的豪宅。

﹡农产(谷类、云梦芹菜和柚子)、林产(湖北江陵的千树桔)、水产(洞庭的鳟鱼和其它)、牧产(马牛羊产品、犀牛和象牙)也都是抢手货。

不仅中原趋之若鹜,更远销到西伯利亚南端。在新疆阿尔泰山,发现了几座巴泽雷克民族(在西伯利亚和新疆之间游牧)的贵族墓葬。内容包含楚国的铜镜和丝织物,绣着漂亮的龙凤纹。越南素来没见过铁器、漆器,但公元前五世纪突然冒出一票产品,据考证可能来自楚国。


新疆阿尔泰山发现贵族墓葬,内有楚国的铜镜和丝织物


从各地进口特产

张仪请教楚怀王,对晋国难道没有憧憬(渴望)吗?怀王回答,黄金、珠矶、犀牛和象牙产地通通在楚国,对晋国确实产生不出什么憧憬。

「王无求于晋国乎?」

「黄金、珠玑、犀象出于楚,寡人无求于晋国。」

口头上宣称不假外求,但是好奇心旺盛,仍然从各地进口特产品,并且踊跃而认真地试用。秦(陕西)的竹罩竹笼、晋(山西)的牌桌、郑(河南)的棉网、齐(山东)的织物……。黄河流域从西到东的特产,全部到齐!

「秦篝齐缓,郑绵络些。」

「晋制犀比,费百日些(晋国犀牛牌桌,耗费了多少光阴)!」

江苏蒌(读「楼」)蒿(读「豪」一声)酸酸的,让楚人胃口大开。(「吴酸蒿蒌,不沾薄只。」)云贵的犀牛革盔甲,跟吴国长戈是绝配哪。(「操吴戈兮披犀甲。」)

楚人玻璃之路开创了中西文化交流,交易对象是东南亚,从那里进口地中海东部生产的「蜻蜓眼」玻璃珠,搭配淡绿色的玻璃,构成一个美丽而稀奇的组合。五个世纪后楚人建立汉朝,开通丝路,这回绕过东南亚,直接跟中亚互通有无。

楚人并没有停留在好奇。揣摩蜻蜓眼的生产原理,在长江流域就地取材,把石英矿、铅矿、重晶石和硝石,炼制成铅钡玻璃,开始生产琉璃和珠璧产品;其中某个型号酷似「蜻蜓眼」,是成功的仿制品。

水陆商队 青铜护照

不要搞错了,这闪闪发光的「竹片」不是竹片,它的真实身份是青铜铸造品金节

楚人简直可以改叫商人了,市民不仅在当地开店、摆地摊,更去中原或东南亚跑单帮。贵族鄂(武昌)君(领导人)启(名字)得到武昌这块封地,固然终身衣食无虞了,但成天吃吃喝喝多无聊啊,而且对从政缺乏兴趣,索性组成车队(50辆)和船队(150艘),在华中各地进行贸易。


闪闪发光的,不是竹片,是青铜铸造的通行证

 

朝廷很鼓励商业行为,既然鄂君启愿意大手笔投资,当然要提供特别优惠!怀王颁发了一些免税通行证:三件「车节」(陆路通行证)、两件「舟节」(水路通行证),让鄂君启在「大部分商品免税」的前提下,无障碍地通行各地。为慎重起见,同一份凭证制作一、两个备份,否则如果商业团队遗失通行证,那多悲剧啊。

怀王刚刚登基就重用屈原,造成楚国中兴。现在中兴进入第七年,国势走上鼎盛,不能再因陋就简、像华北那样发行竹片通行证了。针对这庞大的商业团队和免税额度,铸造精美到无法仿冒的青铜通行证,刻上「大司马邵阳败晋师于襄陵之岁」(国防部长邵阳在襄陵大败晋军那年),当成永远的纪念。

一分钱一分货,经过两千多年,先秦的竹制通行证通通腐朽了,只有这几份闪亮的青铜护照仍然维持原状,而且成为博物馆珍藏的一级国宝了。车节长30公分,舟节略高一公分以资识别。这手工在精巧当中散发出大自然的气息--明明是青铜,外观、质感和弧度却形成一个天衣无缝的「竹筒」。

免税凭证绝不能滥发,必须注明得清清楚楚,杜绝闲杂人等搭便车的机会,否则一大票商家凑进来,那政府就征收不到税金了。每个「竹节」都刻上九行错金铭文,字数大约155个,记载水陆运输的种种规定:

限额:船队限额150艘,车队限额50辆。

往返路线:从鄂(武昌)出发,前往两湖、安徽、江西和南河南。

往返频率:每年往返一次。

管制项目:军用物资(金、铜、皮革、竹箭)攸关生死成败,多敏感哪,一概禁止输出。

缴税项目:牲畜(马牛羊)需要缴税,各有计算公式;其它物品免税通过关卡。

往返路线跨越辽阔的「华中大地精华区」,不过当时水陆交通发达,长江汉水(江汉)水道超过这个区块,向北到达陕西汉中,向西到达巴蜀(四川),向东到达吴越(江浙)海边,向南到达广西、云贵和中南半岛。

不久屈原离职,华中被秦国铁骑践踏,国家岌岌可危了,哪还有能力去铸造高级通行证呢?象征楚人精神的「鄂君启节」变成千古绝响。

创始金银币

商品流通大幅增加了,需要先进的货币。

﹡海贝:

最普遍的货币是海贝。


﹡铜币:

铜币数量占第二名,在初期仿造贝币铸成海贝形状,昵称「铜贝」、「蚁鼻钱」或「鬼脸钱」。你看这两枚铜币像不像贝壳?楚人实在是有够幽默。


初期铸成海贝形状的铜币

后来发现,铜币造型只要改成中原的铲型,华北的接受度立刻提高,彼此做买卖方便多了。那有什么问题?生意人讲究弹性,立马放弃铜贝,推出铲型铜币!


后来发展成铲型的铜币


﹡银币:

楚国创始了金币和银币,而且似乎是战国时期唯一的发行地;以华北的经济实力,只能「望金银币兴叹」。一部分银币也铸成高亲和力的铲型。

﹡金币:

金币特别贵重,用途通常是赏赐、珍藏品或大宗支付,在某些支付场合甚至需要切割秤重,那长相必须鹤立鸡群,绝不能「大众脸」!某些金币塑造成饼形,就是刻板印象里扁扁圆圆、沈甸甸的金饼。黄金能买到无数个大饼,这型态可以说是表里如一啦。

某些金币版形扁平,像刻着甲骨文的龟壳。例如这个「龟壳金币」长度8公分,压印了将近20个「郢爰」字样。


龟壳金币

甲骨文是远古传递下来的学问,龟壳象征长寿,版形金币暗示「黄金里有永恒的学问」或「学问里自有不朽的黄金屋」吧,这形象既有学问又有份量!

「郢爰」、「陈爰」、「郑爰」这些,是中国最早的黄金铸币。头一个字是大都会地名,「爰」(读「元」)是货币的重量单位。「大都会的一个单位」果然不同凡响,重量高达一市斤(250公克)。

创始杠杆应用(等臂秤)

春秋时代采用不等臂秤,只能测定「差不多主义」(粗略)的重量概念。楚国是商业大国,而且黄金普遍流传,必须做到精准秤重,因此绞尽脑汁,发明了先进的重量测定工具。


现在是战国时代,量重工具不叫天平(等臂秤)而叫「权衡」或「衡器」。「权」是砝码或秤锤,通常10个一套,「衡」是秤杆,且权衡一下轻重吧!

戰國時代量重工具叫權衡:權是砝碼,衡是秤桿

附注唐宋在充分掌握杠杆原理之后,进一步发明了双支点(有两根提绳)的铢秤,为衡器提供一个重点突破-- 从此不需要换秤杆了,只要调整支点就能测量较重的物体。

 

唐宋进一步发明双支点的铢秤

 

城市繁荣

经济和贸易双马车奔驰,大都会对应今天的上海,人口麇集,居民昂首阔步。「楚之郢都,车毂击,民肩摩,市路相排突,号曰朝衣鲜而暮衣敝。」(郢都车辆接踵,路人摩肩,城市的道路纵横交错。号称早上刚买衣服,晚上就嫌磨旧了。)

郢都(纪南城)呈长方形。工业区(纺织、制陶和冶炼作坊)和商业区分别位于西南部和东北部。西北部是住宅密集地区,居民人数大约30万。皇帝的办公区(皇宫)和住宅区(后宫),幅辏着全国最大的特权-- 区区一个家族(皇帝、嫔妃群和侍卫团),占有郢都的整个东南部、可容纳30万人的住宅地带。

防御功能先进

纪南城不仅仅热闹而已,城墙、城门和护城河都根据地势做过设计,因此整体防御功能傲视七雄:

城墙(城垣)根据地势的起伏,高度四到六公尺,容许三辆车并排行进。四面城墙垂直而整齐,呈切豆腐状,只有拐角形状是圆弧的,为守军争取更宽广的视角。在城垣当中设立烽火台,加强戒备和通报。

﹡每面城墙设置两道城门,在八扇城门当中一半是水门(「龙门」),这是先秦时代的独创设计。屈原被放逐时应该不需要陆运转水运;直接在城内搭船穿过水门,顺长江而下,就能到达湖南。

交通顺畅

版图扩充了,以郢都为中心形成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网络。车道宽敞,河面处处架设着桥梁,商品经过这些通道南来北往。除了湖北郢都以外,湖南长沙、河南的淮阳和南阳、安徽寿县、江西九江和江苏苏州,都是南北贸易的枢纽、具有政军经份量的大都会。

进入汉朝,还会开辟「丝路」,并且沿线派兵维护通畅,跟东南亚、中亚、西亚、俄国和日韩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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