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记录下自己迄今为止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生死抉择与坎坷经历,但生怕回忆再次将我带入那个“向死而生”的惊恐画面,故拖到现在才开始细细描绘这场难忘却又再也不想历史重演的人生经历。
去年6月一天凌晨一点多,我下床去卫生间发现自己流水了,我火急火燎的跑到先生书房告诉先生这一个天大的消息,其实当时直觉已经告诉我破羊水了,宝宝快要出来了。
先生刚帮我拖完地上的几滴羊水,还没过五分钟,一股羊水再次喷涌而出,令我措手不及、忐忑不已。
随即我连续给医院拨打了两个电话,经详细咨询,医生告知我必须尽快起身去医院,但最好采取平躺的姿势前往医院。先生听到后接着给我爸妈打了电话,我则用最快的时间穿上了卫生用品,笨重的将睡衣脱下,换上了我最喜爱的那件白色短袖上衣和黑色韩版休闲外套,三下五除二套上了黑色孕妇裤,半坐在床上等待家人送我去医院分娩。
在我还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短暂时间里,父母像仙女下凡般站立在我面前,瞬间将我拉回到现实生活中。先前我还一直在犹豫到底是见了红就去医院呢?是肚子疼得差不多了再去医院?还是预产期前几天就住院待产?我唯一没猜到的戏剧性开头就是破羊水了该怎么办,这不还正巧让我给赶上了。就在破水前的4个小时我与先生还一起在网上学习顺产的相关知识,那节课老师唯独没讲破水后的应对措施。我自己脑海里还在反复盘问自己,真要破水了我应该如何应对,结果短短4个小时后在我身上便真实上演了破水这一突发性事件。
父亲抬着我的双腿,先生抬着我的胳膊,就这样悬空着将我从四楼小心翼翼的抬到了负一楼车库内。到了车库,累的父亲腰疼、先生大喘,将我放在父亲的脚面上,先生将车子后座整理干净后,又将我横着搬到了车后座上。我就那样呆呆地躺在后座上,右手死死地抓着旁边的车把手,在心里不停地给自己打气,我告诉自己,羊水虽然破了,但应该不会流失太多,只要羊水充足,我便可试产,说不定这次我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在阵阵夏雨中,到达了医院。先生通过熟人关系向医院借来了一辆轮椅,先生推着手足无措的我来到了医院三楼一诊室。母亲帮我喊醒沉睡的B超医生后,我忑忑不安的配合医生完成了例行检查。最终得到的结论是羊水尚可,但上次剖腹产留下的疤痕厚度只有0.7了,我也不知道是0.7厘米还是0.7毫米,估计是0.7毫米。
之后我又被先生推去做了一系列产前检查,分别是备血、内检、备皮、验血型、量血压。死咬着拳头熬过那最折磨人的内检后,我心里像揣着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等着医生的“最后宣判”。医生面无表情的说骨盆条件还可以,羊水也还行,你打算顺还是剖?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我想顺。破羊水后我万般小心,连站都不敢站一秒的一百二十万分紧张兮兮,就是为了那视死如归的最后一搏!母亲看着我坐在凳子上,突然反应过来,边埋怨我粗心大意边帮我将自己那粗大笨重的双腿挪到了平板床上。好了,我再次被束之高阁、不知所措。
之后我便从四个医生值班的待产室从凌晨一点多一直呆到接近下午两点多。我猜测是两点钟的样子,因为我不到三点就产下了二宝。
在待产室我依然保持平躺的姿势纹丝不动,惊恐且焦急的等待着传说中的阵痛到来。这期间,我只去了一趟卫生间,因为我一直担心羊水流尽,令我的顺产计划功亏一篑。
我悠闲的用微信与先生有一句没一句的唠着嗑,一五一十的向他汇报我的阵痛时长与两次阵痛之间的间隔时长。我在漫长的等待中,一遍遍的拷问自己,如果那二十根肋骨同时断掉的人类最高级痛感我承受不住怎么办?我要不要请医生在我腰部注射无痛分娩的“救命针”,不过我快被架到产房前,我才从临床孕友口中得知,必须开了三指才能打无痛分娩?我的个神呀?
我左边产床上的孕友一边哭着一边拿着手机撕心裂肺的痛喊:老公,我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接着挂断电话用近乎哀求的微弱声音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站在她身边的医生快给她打上无痛分娩吧,快打吧,别再等了,我受不了了。但这个医生帮她内检后却说:快了,快了,孩子很快就要出来了,你再忍忍,你再忍忍就行了。你这都二胎了,再忍忍。后来经不住我这位孕友的死命哀求丢给她了一句:打了无痛分娩将来会腰疼的,你再忍忍,再忍忍,很快就好了。(过了一会儿,我才知道原来这位孕友的亲戚是医院的妇产科权威医生,在孕友身边一直默默鼓励与陪伴她的这个医生也是她的近亲)。一直在旁边默默注视的我,脑袋里打了100个问号,生孩子的阵痛到底有多疼呀?真的这么痛苦、这么难熬吗?
吃过家人买给我的小瓜肉包和荷叶粥后,上午9点多阵痛袭来,我调用自己前期学到的减痛大法,将阵阵的痛感一点一点的转移到左手边的木椅上,配合着一遍遍的吸一二三四呼一二三四的口腔动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蓄积力量,保存力气,等待那最苦一刻的到来。
还有一位孕友已经在待产室呆了两天多了,还是只开了一指,坐不了几分钟,她就请医生内检一次,但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只开了一指,看着她双手捂着肚子痛得缩成一团的样子,令人看了心疼不已。她肚子坐在那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才开够三指呀?我要打无痛?
医生也落寞的转过头来对我说:她是一胎,她具备注射无痛分娩针的条件,她可以打,但你不行,你已经剖过一次了。
我倒是完全不在意,因为我想挑战一下自己,看看自己到底能够承受多大的摧残与折磨?
期间,有三个医生轮番劝我剖腹产,再次严肃的向我告知了试产失败的风险,并向我详细描述了与我同样身材的一位孕友剖后顺失败,子宫破裂、胎儿腿部掉落、孕友被紧急实施剖腹产的惊险经历,令我额头冒汗、唏嘘不已。医生再次郑重的盘问我:你为什么非要顺产?你可知道因为你这个选择(剖后顺),我们所有的医生都得担着高风险吗?你知道试产失败的后果吗?我回答:顺产失败的后果是子宫破裂、切除子宫、胎儿死亡、大出血。这个风险是很大的,不但你担着风险,我们待产室所有的医生都担着这个风险呢!一旦你试产失败,那我们这些医生就……,医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无奈的转身朝向电脑,不再理我。还有一位孕友被医生紧急通知:情况危机,必须剖腹产。
我再次在内心反问自己,你真的打算拿着自己和二宝这两条人命与上天赌一把吗?这样值得吗?万一我输了呢?万一落得个子宫全端、二宝殒命的悲惨下场,我又该如何面对父母、先生、婆婆与大宝?我怎能独自苟活?我怎能对得起日日夜夜精心照顾我、呵护我的家人?我若身体残缺或者丢了身家性命,大宝怎么办?我毕竟还有一个孩子呀,她还很小呀!她还是个女孩,比男孩更需要妈妈的陪伴与教导呀!
我在内心问了自己无数个愿不愿意、值不值得,就差没把自己掰开了、揉碎了,称称自己几斤几两了!
心底的声音告诉我:既然自己走到这一步了,若是听信医生的“唬骗”便偃旗息鼓、“束手就擒”,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人在江湖,以后我的脸往哪儿搁呀!
12点半过后,想拉大便的感觉愈发强烈,我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医生让我下床自己去产房。我的个天呢!那个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别说走了,我不动都疼的要死,后来被两个医生一人一个胳膊架着去了产房。路上,医生还在那嘀咕:人家都能自己去产房,你这自己还去不了!晕死,难道这个时候了,我还有心情给你们演戏不成?
离开待产室前,我紧急大喊:我要去家庭化产房。
来到产房,双脚高高的放在脚架上,自己披头散发的躺在产床上,完全使不上劲。我以为双脚是被牢牢绑在脚架上的,这样阵痛袭来时,我可以借劲产子,谁知道,竟然需要处于此种状态下的我自己控制那本就属于我的不停颤抖不听使唤的双腿双脚。不知何时,我的救命稻草——先生终于来了,我本能的让先生摁住我颤抖不已的双腿,我好拼劲全力将孩子产出,谁知医生却说:你腿上盖着的布经过消毒了的,你老公不能碰你的腿。我的天呢,我被再次推入绝望的境地。
在产房,医生隔几分钟就对我说:拿出你上大所的劲来!来,再使劲!还没出来,再使劲。我一次次的用尽自己的洪荒之力,直到精疲力尽……
不知道何时,我找不到先生了。
医生再次告知我:你要在这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再不把孩子生下来,孩子就有被憋死了。话音刚落,我如注射了强心剂一般,拼尽全力使出了自己的全部气力。幸运的是二宝就这样顺利的滑轮了下来。焦急万分的我躺在产床上,等了老半天才传来了二宝的哭声。而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全身像被掏空了一样。
接下来医生为我打麻药行侧切术。我疼得咬着牙咯咯的响,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后问医生:快缝完了吗?还得缝几针呀?医生说快了,快缝完了。我死命咬着自己的拳头,用近乎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暗示自己:坚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我得坚持、坚持。我能感受到医生在我体内穿针引线,甚至肉线结合的私密痛感,难以形容,总之无比心酸无比隐忍无比艰难。
随后,医生将二宝放在我怀里做亲密接触,为我们娘俩拍了人生中第一张合影,先生开心的抱着小二宝在产房走来走去,一抱到怀里就为二宝展开了音乐启蒙,手机载着音乐唱了许久。
产后需要密切观察的两小时里,先生抱着二宝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我内心无比欣慰、如释重负!
大宝出生四年三个月后,我终于实现了剖后顺的一大心愿。
也借此文感谢陪伴陪伴我一同学习顺产知识、鼓励、支持、帮助我的先生!感恩我的家人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与呵护!
谢谢你们!感恩有你们!
写于2019年2月21日正月十七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