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探墓

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直播间弹幕像一群躁动的萤火虫在黑暗里闪烁。无人机悬在头顶嗡嗡作响,夜视镜头把每个人的脸照得惨绿。

"老铁们看清楚了,这可是正经八百的明代古墓。"我把手机对准脚下开裂的封土堆,三脚架上的补光灯刺破雨幕,照出青砖拱券上一道新鲜的撬痕。弹幕突然炸开,有人注意到砖缝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

王浩蹲在地上摆弄金属探测仪,显示屏的蓝光映着他下巴的胡茬:"甬道里至少还有三道封门石,这规格起码得是个四品官。"他说话时总喜欢用探测仪的金属杆戳地面,那声音让我想起外婆用缝衣针扎黄表纸的动静。

林晓雯突然尖叫着后退,她新买的Gucci运动鞋陷在泥里。我们顺着她颤抖的手指看去,半截森白的臂骨从塌陷的土方里支棱出来,五根指骨像枯萎的兰花茎攥着一枚铜钥匙。弹幕疯狂滚动着礼物特效,火箭和跑车炸开的彩光里,我看见那只手的无名指上套着个暗红色的玉镯。

"别碰!"我抓住周娜的手腕,她美甲上的水钻在镜头里划出流星似的轨迹,"这种血沁玉要吸够七个人的阳气才会显形......"话没说完就被陈宇的嗤笑打断,这个富二代晃了晃手腕上的劳力士绿水鬼:"二十一世纪了还搞封建迷信?这镯子品相够上苏富比春拍,分成七份咱们后半辈子都不用折腾了。"

墓室里的潮气像蛇信子舔过后颈,无人机突然失控撞在壁画上。镜头翻转的刹那,我看见壁画上的女官画像动了——她原本低垂的眼睛突然翻起,漆黑瞳孔里流出两道血泪。直播信号就在这时中断,最后定格的是张瑶弯腰去捡玉镯的背影,她马尾辫的发梢扫过那具穿着绛红官袍的骷髅。

第二天清晨我们在山脚农家乐醒来时,玉镯已经碎成七块。我的那块内侧刻着"贞烈司赞吴氏",裂纹正好穿过"烈"字的那把刀。周娜对着梳妆镜描眼线时突然僵住,她颤抖的指尖抚过锁骨——那里浮现出暗红色的掐痕,形状像极了女官袍服上的仙鹤纹。

死亡是从第七天开始的。张瑶的直播间在午夜自动开启,观众们看见她穿着那件绛红官袍在镜头前梳头,梳齿间缠着大把带血的头皮。她转身时官袍后襟裂开,脊椎骨节分明地凸起在惨白的皮肤下,像串了七颗玉珠。第二天护林员在古墓封土堆上发现她时,尸体跪成谢罪的姿势,天灵盖里插着半截桃木梳。

接下来是陈宇。他的绿水鬼日历窗永远停在初七,法医说他是自己把表带绞进颈动脉的。最诡异的是解剖时发现他胃里塞满青砖碎末,砖缝里的暗红色液体检测结果让所有人毛骨悚然——那根本不是朱砂。

今晚轮到我了。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直播间观看人数显示为7。碎成七块的玉镯在桌面上微微颤动,裂纹里渗出的血珠在键盘上拼出四个字:贞烈司赞。衣柜门吱呀作响,绛红官袍的衣角从柜缝里流出来,我闻到墓室里那种特有的土腥味混着檀香味。弹幕开始疯狂跳动,所有留言都是同一句话:

"你以为逃得掉第七夜?"

衣柜里的官袍突然鼓胀起来,袖管里伸出森白的指骨。我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戴着一块血玉镯,镯子内侧的"烈"字正在融化,滚烫的玉液顺着静脉往心脏流。直播间人数跳到8时,我终于看清第七个观众的名字——贞烈司赞吴氏,头像正是那幅会流血泪的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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