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大雨把整个聂家庄园洗了个晶莹剔透,老远望去,洗净的橙色琉璃瓦房顶反射着阳光,格外刺眼。
此时庄园正门,一行十人,四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打前阵,五个坐镇后面,唯一一个军官打扮的家伙陪在正中间的马车旁,正缓缓向外驶去。
车马压在石子铺的路上,偶尔溅起积水,便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身穿深蓝色铠甲的一行人,就像一柄匕首,插入郁郁葱葱的树林,缓缓而行。
这时,那名军官打扮的骑士勒紧缰绳,策马来到华丽的马车旁,敲敲车窗。
“小姐,刚下过大雨,路上难免泥泞,要是嫌颠簸,您就说一声。”
等了片刻,车厢内传来略显稚嫩女声回应。
“不能再慢了,兄长不在,我必须肩负起他们的职责,前面能快点就快点吧,三天大雨老宅子都快挡不住了,一定要马上赶到镇上。”
“小的明白。”
骑士驱马到一旁,稍稍打个手势,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先前只是偶然溅起水花,现在马车车轮滚滚,向后甩去的污泥水,一缕一缕形成一道道漂亮的抛物线。
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魔界八大贵族之首,聂家的独女,排行老四的聂平平。
聂平平的父亲聂图一生为魔界鞠躬尽瘁,与现任魔王更是像兄弟般亲密。这两年由于一伙商人派新兴贵族不满魔王的税务政策,掀起了反旗。整个魔界便陷入内战之中。原本应该由聂平平的三位哥哥监管聂家领地,现在三人身在战场,幺弟又过于年幼,只好由她代劳巡视。
颠簸的车厢内,聂平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喉咙里总有一股呼之欲出的呕吐感。可虽然难受,她并不后悔刚才的命令。现在父亲和兄长们忙于内战,同样作为聂家人,她必须肩负起责任。
三天大雨聂家老宅都险些塌方,更何况那些领民们的房屋呢?想到这些,聂平平强忍着恶心,一直暗示自己“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然而正在少女默念时,马车猛地一刹,聂平平整个人从这边的座位飞到对面,狠狠撞在靠垫上。饶是柔软的羊毛靠垫,她的额头还是撞出个小包。
头晕目眩的她用力摇摇脑袋,忍着疼拉开车窗想看看究竟,这才发现跟随的骑士们一个个面容紧张,纷纷拔出腰间佩剑,瞪着前方。
疑惑间,聂平平隐约听到阵阵喊杀声。
这是?
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她马上对着军官骑士吼道:“队长,发生了什么事?!”
骑士面露难色,还是看着正前方说。
“前面来了一伙山贼,正打劫呢。”
“那你还楞什么?!被劫的是什么人?就算不是我聂家领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可是小姐……”
骑士欲言又止,随后收起佩剑。
这是什么意思?聂平平肚子里涌起一股火,天底下哪有害怕山贼的骑士!
她“哼”的一声缩回车厢,随后不顾路上泥泞,打开车门跳下马车。
在年仅十二岁的少女看来,即使不是聂家领民,只要是规规矩矩来到聂家领地的人,都应该受到保护,怎么能看着他们被抢呢?!
“让开,让开,”聂平平提着泥水染湿的裙摆,闪过骑士们,走到队伍最前面,“我要看看是什么山贼把你们的胆都给吓破了!”
为首的骑士愣了一下,慌忙指了指正前方,聂平平立刻睁开魔眼,一探究竟。
大概三百米外,一伙强盗正在洗劫十几辆马车组成的车队。而看清那伙强盗后,聂平平总算明白为什么骑士们没有上前,各个面露难色。
那伙强盗少说四十人,多亏聂平平他们这边地势高还背光在树荫下,否则那群山贼肯定马上能发现他们。
聂家领地内罕有山贼,之前都是三个哥哥负责带兵清理,没想到只离开半年,竟然出了这么一伙强人。
虽然聂平平救人心切,但小丫头并不鲁莽。护送他的骑士军官索斯,是早年父亲征战时的左膀右臂,战斗经验丰富。如果是他,一个人对付十几个山贼应该不成问题。可现在他却只作壁上观,那证明这伙山贼并不普通。
“索斯,”聂平平歪过小脸,仰头问,“那群山贼什么来头,如果真是你都对付不了的家伙,我要马上回去报告给父亲。”
索斯抿着嘴,又观察了一会说。
“这伙山贼的确和一般的小强盗不一样,看身法和动作,我怀疑是战场上流窜下来的逃兵……”
“逃兵?那他们以前是军人?”
“不全是,大概十七个左右像是军人。”
难怪索斯不敢贸然救人,聂平平有些心疼地望着被抢的商客们,现在只能派人回去向父亲请求救兵了。
但聂平平刚打算下令让一个骑士带口信,索斯却制止道。
“我们还是绕路吧小姐。”
聂平平以为自己听错了,索斯又重复一遍。
“我们还是绕路吧,小姐!”
“你的意思是让我见死不救?!”
畏惧对方人多,底细不清情有可原,可现在去请救兵来救人,这索斯还是这么说,聂平平可不乐意了。
这不仅关乎贵族的面子,更是气节问题。如果传出去说聂家人眼睁睁看着商客被劫,以后谁还敢来聂家领地做生意。
然而索斯那老鹰凝视猎物一样的眼神,却让聂平平把到嘴边的怒骂给咽了回去。树荫下,雨后阵阵凉风吹拂而过,望着那双眼睛,聂平平突然脊背发凉。
难道真有什么不能动手的理由吗?
“小姐,不是我不想救人,只是那伙强盗里有真正的高人啊。”索斯语气无奈,摇摇头,“两年前我曾和老爷去南边协助琉璃公主防御人类入侵,亲眼见识过人类勇者的实力,你看——”
顺着索斯的手指,聂平平这才发现,那伙强盗身后,竟然站着一个黑发青年。
青年面无表情,明明眼前就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暴行,却完全没有半点情绪波动。这反映怎么看,都是和强盗一伙的混蛋。而且他只看着不动手,至少说明他实力比那些强盗要厉害不少。
索斯继续说。
“——四周杀气腾腾,但他却平静如水。恐怕人类勇者的‘静心法’也不过如此,而且看看他的耳朵。”
“哎呀!”聂平平吓得摸了摸亚麻色长发下的小尖耳。那黑发青年的耳朵竟然是和人类一样的圆耳。
“所以小姐你明白了吧,一个勇者可以单挑至少三百名普通士兵。老爷的部队全都交给三位少爷带去勤王,算上家仆,现在庄园里还不到三百来个能打的……”
后面的话不用说,聂平平自己也明白。万一那黑发青年真的和索斯说的勇者一样强,即使叫来援军也是徒劳。
可——
魔眼助力下,隔着三百米远的聂平平就像身处案发现场一样,强盗们的暴行看得一清二楚。男人没一个活口,搜刮完,脖子就被抹上一刀。女人不是被就地推倒,就是被抗走抱走,甚至连**岁的小孩都不放过。
多么无力啊,聂平平牙咬得咯咯响。假如兄长有一人带着军队在场,一定把这群山贼全活刮了不可!
想着,一缕热泪顺着聂平平眼角而下,流经柔软的脸颊,滴在地上。
她不忍心再看下去,眼睁睁看着好人遭难,就好比刀剜心脏,太痛苦了。
可是就在她避开视线时,突然瞥见一个山贼,把一个比她还小的女孩丢到地上。
女孩最多十岁,娇小的身体那山贼几乎可以一手握住。
二话不说,山贼一脸恶心的笑着,突然上手去扯女孩的小裙子。
女孩拼了命反抗,山贼又是反手一击,差点把女孩打背过气。
听不到声音,可聂平平看着女孩张大了两倍的小嘴,仿佛惨叫就在耳旁,刺得耳朵疼,心更疼。
不行!
怒火超过了理智,聂平平明知道后果如何,却还是一跃而起。要是看到这样的暴行还能视若无睹,连领内手无寸铁的无辜民众都无法保护,那根本不配做贵族,做聂家人。
“让开!”
红色的魔力驱动少女的身体,宛如一只无形大手托起她,瞬间离地两米高。接着聂平平撕开裙摆,把一名骑士推下马,跨了上去。
“小姐!”索斯追了上来,然而聂平平那套着白色过膝袜的小腿夹紧马腹,“架”的一声,窜了出去。
红色魔力裹住了聂平平还有身下的马匹,仿佛一颗红色的流星,顺着斜坡而下。
“艹!”索斯啐口唾沫,紧随其后,一众骑士也顾不上什么敌我悬殊追了上去。
小姐要是出了事,他们全都活不了!
“索斯大人,小姐驱动魔力,我们怕是追不上啊!”一名骑士急得就差骂娘了,那样子恨不得自己两条腿也加到马身上。
“别急,一会见机行事。等小姐冲过了劲头,我抓起她就走,你们直接冲过去,绕回庄园。”索斯摸了一把脸。
其他骑士一听,纷纷点头。
霎时间,八名骑士跟在聂平平身后,像一把染血的匕首,直插进强盗群中。
聂平平一个照面,手指一点,一道红色的魔力化为箭矢,穿透一个强盗的胸口。
那强盗瞪了眼碗口大的伤口,满嘴咕哝着血瘫了过去。
但这只是开始,接着聂平平双手松开缰绳,两条套着白色过膝袜的腿扣紧身下战马,红色魔力瞬间在手中凝结成一柄血腥镰刀。
呼——刷——
噗——呲——
借着冲劲,聂平平连砍掉四个强盗的脑袋,第五个用镰刀戳穿身体,给拖在地上活生生拖死,血痕足拖了十米长。
强盗们吓懵了,骑士们也懵了。
强盗只听说过领内有三个勇猛无双的年轻少爷,不曾听说还有这样一个杀人如麻,亚麻色长发,为了骑马直接撕开裙子的疯丫头。
骑士们哪里知道自家小姐竟然毫不逊色魔界武力排名靠前的三位少爷,竟然已经达到能魔力化为武器的境界,杀人都不眨眼。
“我是聂家四女聂平平,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少女勒住缰绳,调转马头。
呼,甩起猩红镰刀,聂平平又驱马杀了回来。
雨后凉风裹着血腥味,吹起她及腰的亚麻色长发,吹起被扯开的红色长裙。除了白色的过膝袜,吹起的裙摆下,一小块带有小动物图案的白色布料,若隐若现。
聂平平一双金色的眼眸里,满是愤怒的杀意,直冲惊慌失措的强盗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