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

中午时分,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树叶无精打采,知了有气无力。

建北桥上,两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一个骑着略显破旧的自行车,一个手里拿着一包爆米花,跟在自行车后面跑。爆米花被颠了出来,撒落在地上。小男孩继续追着自行车跑,根本没有注意到爆米花。

一个约莫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头发花白,齐耳,有些驼背。在菜场买菜归来,手里拎着一根苦瓜和几棵小葱,另一只手摇着一把蒲扇。和两个男孩迎面走来,看到撒落的爆米花,老太太下意识地猛回头,喊道:“小朋友,你的爆米花掉了。”

两个小男孩只是回了回头,然后继续嬉笑着,一个在前面骑,一个在后面追。

老太太见状,有些吃力的弯下腰,把地上的爆米花捡了起来,整个手里都攥的满满的,然后开始往嘴里送,有种狼吞虎咽的感觉。路人投来了异样的眼光,老太太照样吃得香甜。

看着老太太离去的背影以及吃爆米花的方式,不禁让我想起来小时候。那时候,我也是这样吃爆米花的。手里攥着满满一把爆米花,然后使劲往嘴里塞,吃起来特过瘾。

小时候,村里炸爆米花的匠人很多。只要在村里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就一定是在炸爆米花,而且摊子前永远有一群忠实的馋嘴猫围在那里。这也成了儿时小伙伴们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听到响声,一定会一窝蜂地朝着那里跑去。有时候,一天都会守候在匠人的摊子前。

当时,炸爆米花的原料一般有两种:玉米和大米。有时候还要备一些白砂糖。匠人用一个搪瓷茶缸作为量器,一缸五毛钱。随后把原料倒进转炉爆锅内,合上盖子,架在炭火炉子上,一手拉风箱,一手转爆锅。十分钟左右,气压表达到一定数值,一锅香喷喷的爆米花就可以出炉了。匠人拎起爆锅,放进自制的铁笼网里,然后熟练地用一根短钢管撬开扭头。伴随着“砰”的声响,爆米花也被强大的气流冲向了铁笼网后面缝着的长长的口袋里,顿时烟雾缭绕,香气四溢。

这时,窥伺良久的小伙伴们一哄而上,冲上去尝个鲜,根本不顾热腾腾的蒸汽和烫手的爆米花,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爆米花的主人一般都不会理睬小孩子们,直到他们抢够了,吃够了,他才把爆米花打包带回家。

那个时候,我们吃爆米花的姿态和老太太一样,恨不得一口就把所有的爆米花装到嘴里。

后来,父亲告诉我,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炸爆米花的匠人,以此来养家糊口,只做了两年就不干了。当年炸爆米花的工具也就成了一堆废铜烂铁,有的甚至成了我和哥哥儿时的玩物。而那口生锈的转炉爆锅一直安静地躺在房间里的犄角旮旯里,偶尔翻东西的时候会把它揪出来。只是,父亲再也没有给我们演示过炸爆米花的过程。

有一天,母亲瞒着父亲,把在她眼中是一堆破铜烂铁的稀罕玩意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收废品的。父亲得知此事后,对母亲发了火,责备母亲不该把它卖掉,为此硬是生气了两天。当时,我也不理解父亲为何如此生气。不就是一堆铁疙瘩吗?放在那里又不用,还不让卖?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不该卖。炸爆米花机,作为父亲曾经营生的家伙事儿,在父亲心中的重量是迥异的。留着它,看到它,就能让他轻而易举地回想起往日谋生的往事。没了它,我怕,若干年后,当他老了的时候,我再跟他提及此事,他那略显迟缓的记忆已经记不起那段岁月。哪怕留着它,看着它,父亲照样记不起来往事,可是,只要他抚摸着那个他曾经日日把玩的伙计,内心多少会有些一丝触动。

到那时,即使吃不到父亲亲手炸的爆米花,心里也照样像吃了爆米花一样,有股淡淡的香甜,有种浅浅的满足。

只是,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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