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关
小时候家里每年都会做酱,夏天的酱爆肉丁、酱瓜都是记忆中的美味。还有酱油,自家的酱油颜色清亮、味道鲜美,拿来拌豆腐、作蘸料,绝非市售的可以相比。
母亲年纪大了以后,好多年没有做酱了。从菜场到超市,试过很多牌子,没有一种能够勾起童年时那个舌尖的味蕾。
刚出锅的老面馒头,双手掰开,拿筷子戳上一坨浇上麻油的辣酱抹在馒头缝里,大口一咬,一股咸香的酱味陪着发面的馒头甜香,会让人一不小心咬着舌头。
家里现在吃的豆瓣酱是老家的邻居做的,很辣,很咸,很香,味道很不错。姐姐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特意从邻居家要了一些给我带来,虽然没有母亲做的那么亲切,然后味道还是老家的味道。
这是北方农村所独有的制作方法,经过很多道的手工工艺制作出来的味道,大批量的工业生产是无法产生的。
皖北平原种植水稻的很少,我家就只有小麦、大豆等旱季的作物,于是也形成了吃面食的习惯。小时候,农村家里没有各种菜肴,辣酱是最常见的下饭菜。
辣酱做起来是件比较麻烦的事情,要经过很多道的工序。既然是豆瓣酱,肯定是要用到黄豆,要挑拣出颗粒饱满的黄豆放进锅里煮熟,捞出来稍微凉一凉,让黄豆表面的水汽走掉;下一道工序就要用辣椒面和面粉一起和面,辣椒要用朝天椒那种才够味,红红的辣椒粉加上白色的小麦粉和在一起,很是养眼,然而手是受不了的,现在有橡胶手套,小时候还真没有听说谁家做酱戴手套的,于是母亲的一双手也会被辣椒粉辣的通红。用辣椒面团做皮、煮熟的黄豆作馅,包成长条形的包子,为什么是长条形,我不知道,应该圆形的包子也不影响最后的酱香,我想。母亲每次做的都是长条形的,于是我就记住了。
包子蒸熟后出锅,放在外面冷凉了才能进行下一道的工序:发酵。做酱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做的,是要看季节的,一般都是在夏季的时候,因为这种做法对温度和阳光有很大的要求。发酵是把蒸熟的辣椒黄豆包子放进大的沙盆或者沙缸里摆放整齐,盖上棉被,再塞到柴草堆里。在闷热的环境下,包子上面会开始长毛,就是菌丝,过上一个星期,或者长一些,或者短一些,包子上长满了黄绿色的绒毛,这样就算发酵好了。时间短了,菌丝还没有变成黄绿色,或者时间长了,菌丝已经成了黑色,豆瓣酱的味道都达不到美味的要求,总有那么一种霉菌的味道,不太好吃,所以这个发酵火候的掌握,需要很有经验的人才能做到。
黄绿色的菌丝是不能吃的,要用干净的毛巾擦干净。这个时候,制作的工序要进入下酱的阶段了,就是用冷凉的白开水把发酵好的包子泡成浆糊状,同时加上盐和各种佐料。有经验的母亲会把佐料按照一定的比例配置好放在锅里煮水,然后再把佐料过滤出去,这样做出来的酱才会更加的细腻。这个过程中还需要用手把包子捏碎,要捏成粉碎的那种,加上凉白开水才能成为浆糊的样子。
经过这么多道工序,做酱的工序基本上差不多了,但时间上还只过去了不到一半,因为最后一道工序,晒酱是需要大量的阳光和时间。每年到八九月份,家家户户院子里的太阳下都会放上一盆做好豆瓣酱,上面盖上一层纱布遮灰,时不时过去搅拌一下,让太阳能把酱晒的更均匀。就这样晒啊,晒啊,直到浅红的酱变成深红,再变成褐红,表面上浮起一层油状的液体时,酱算是晒好了。这样做出来的酱,不进生水一般不会坏掉,家家都能吃上一个年头。
酱的吃法,也有很多种,浇上麻油直接吃是最常见的一种。南方的红烧肉是用酱油烧出来的,老家的红烧肉却是用这种酱烧出来的,味道更好。我最喜欢的却是炒酱。把酱放在炒锅里加上肉丝和蒜瓣一起炒,蒜的香味、酱的香味、肉丝的香味融合在一起,会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味道,美味极了。
做酱小孩子帮不上什么忙,吃酱却是他们的乐事。现在的小孩很少吃酱了,也体会不到母亲做酱的那种辛苦和欣慰了!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