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八期：渡
午后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诊室里投下斑斓的影子。兰月坐在整理干净的办公桌后，等待着最后一名患者。
门铃响了。兰月起身开门，护士领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她像往常一样，微笑着示意男人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兰医生你好，我是陈默。”男人首先开口。兰月看到他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没有丝毫破绽，不像有心理疾病的人，预约单上也没有写明来意。她略有疑惑，但依旧面带微笑，“你好，陈先生，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来到这里？”
“我听说你要辞职。”陈默答非所问，“因为孙淼。”兰月的笑容僵住了，钢笔从她的指尖滑落，“你…认识孙淼？”
“她是我表妹。”陈默注视着兰月。“我…我很抱歉。”兰月的目光躲闪着，“我没能救她。”
“你不必道歉。”陈默向前探出身子，“我来是想问你，她自杀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月低下了头。孙淼是接受她心理治疗时间最长的患者。这个20岁出头的女孩，本该在人生最灿烂的年纪里向世界展示自己的风采，可父母离异，被亲人抛弃，遭受校园霸凌的经历还是让她选择死亡。兰月艰难地回忆起孙淼最后一次治疗的场景——虽然窗外大雨磅礴，但孙淼一直保持微笑，她的眼睛闪烁着光彩。可当天晚上，孙淼给她报平安后，在风雨中独自走向了波涛汹涌的大海。“我不知道，我以为她好转了。”兰月拼命摇着头。
“好转？好转的人怎么可能自杀？”陈默沉着脸，加重了语气，“是你害死了她！”
“我没有！”兰月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竭力反驳，“那天下午她一直在笑，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光，我真的觉得她好转了。”
“你凭病人的眼睛来诊断？”陈默冷笑。
兰月的身子颤抖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掐在一起。
“她笑起来很可爱，两颗虎牙若隐若现。”陈默接着说。
兰月有些困惑，她不太明白陈默的话。她清楚地记得孙淼每一次来治疗的情景，但她完全不记得孙淼的虎牙，甚至想不起来孙淼的样子。这个可怜的女孩仿佛成了一个没有脸的幽灵。兰月感到莫名的恐惧，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你不记得她了吗？”陈默追问。
“我……”兰月感到一阵眩晕，她不得不靠在椅背上。
“从四年前开始，你为孙淼安排了108次治疗，记录了详细的病历，制定了完整的治疗计划，但你给她开的药从来没有被领取，护士们都认为这是你的特殊安排，没有过问。”陈默顿了顿，“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兰月的脑子早已是一团浆糊，她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因为孙淼根本不存在，她是你创造出来的。”陈默说。
兰月怔住了，她感到自己心里有个一直被小心保护的城堡正在悄然倒塌。她头痛欲裂，喘不过气，于是跌跌撞撞来到窗前，借着阳光和微风，她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你到底是谁？”她警惕地盯着陈默。
“兰医生，你记得王教授吗。”陈默问道。
王教授不仅是兰月读博时的导师，而且更像是她的父亲。“你提王教授干什么？”
“我也是王教授的学生，算是你师弟。”陈默拿出一张学生证，递给兰月。兰月接过学生证，满脸疑惑。陈默接着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他经常会拿你的病历让我们分析学习。两年前，教授发现了孙淼病历的异常，调查后他发现是你创造出了孙淼，因为你需要一个人来代替你承担痛苦。”
在陈默说出来之前，兰月一直坚信孙淼的存在，但听完陈默的讲述之后，她动摇了。孙淼像风中的云彩一样，在她记忆的天空中迅速消散，只留下她无数次为这个虚构女孩流下的真实眼泪。她想起了敬爱的王教授，他于一年前患癌去世，一阵酸楚涌上她心头。“是王教授让你来的吧。”
“师姐，你很聪明。”陈默从包里取出一封信，郑重地递给兰月，“这是教授留给你的信。他临别时对我说，如果有一天孙淼出事了，就代表你需要帮助，到时务必将信交给你。”
兰月咬着嘴唇，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她接过信，小心地拆开：
亲爱的兰月：
你是一个勇敢的女孩，曾经的遭遇没有打垮你，让你成了一名好医生，我为你骄傲！但你太勇敢了，你治愈了无数受伤的心灵，却不愿再次成为那个需要帮助的小女孩。于是你创造了孙淼，把自己曾经的遭遇赋予她，让她代替你承受无法消化的痛苦和无处倾泻的情绪，可能最终她还会代替你死去。可死亡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手段，未来的路还很长，希望你能偶尔允许自己脆弱。陈默的研究方向是心理医生的职业耗竭，你们都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相信他能帮助你度过难关。比起从不会跌倒的人，跌倒后敢于承认并再次站起来的人更加令人尊敬。你要明白，这不是失败，而是一种勇气！
永远以你为荣！
兰月将信纸贴在胸前，泣不成声。
“有个老掉牙的故事，讲的是最厉害的小丑，总能给观众带来欢乐，却治不好自己的悲伤。”陈默来到她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师姐，你不必再扮演最厉害的医生了。”
“谢谢你，师弟。”许久，兰月擦干了眼泪，她长舒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我愿意接受治疗。”
陈默笑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可是……”兰月有些迟疑。
“放心，”陈默打断她的话，“你的辞职申请已经驳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