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萤火

  莫艾萧第一次与校草江池的正式接触是在她打工的餐馆里,彼时的她汗水淌满了脸,衣服上由于洗碗端盘子弄得脏兮兮的,整个人就是刚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可面前的少年却衣着整洁且不菲,周遭的气质与这个虽然干净整洁的餐馆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就好像她和他之间,横跨天堑。

  (一)

  莫艾萧在餐厅服务的地时候刚好看到江池和他的同伴进来餐厅。少年气息太过贵重,让她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被扒下了面具的小丑

  学校里,身边的同学全部都是衣食无忧,没有人会放任自己的儿女这种时候在餐厅里面打工。

  也许每个人都是被父母捧在手上的掌上明珠,不过她不是,她不打工就没有钱,没有钱就会被饿死。

  恍惚间,看到衣着干净的少年的那种羞耻感就快要把她整个人都溢满,在少年抬眼看过来的时间,她慌忙的把头低下匆匆赶路,慌忙间绊倒了打扫的拖把,一个趔趄把准备要上桌的热汤打翻了,手背被烫红了一大半。

  即使这样,莫艾萧还是想要刻意的隐藏自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鸵鸟这样就不会让他看到自己的不堪和落魄。可手背的疼痛不停在提醒着她自己,提醒着她现在的处境是有多么可怜和可笑。

  抬眼间,一只洁白的手停留在她面前,手上递过来一张茭白的手帕,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同学,要小心一点啊。”

  莫艾萧抬起头,望见了一双温柔的眼弯起:“现在高中生肯去做兼职真的很不容易呢,你真棒。”

  他又一次在为我解围。

  莫艾萧接过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把手上的热汤擦拭掉,抬起头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你手背被烫红了,最好要马上处理一下。”江池叮嘱道。

  “没事的,不严重,你同伴正在喊你呢。”莫艾萧听到了远处江池的同伴传来的声音,貌似是在嘟囔人怎么那么多都没有位置召唤江池去另外一家餐厅吃饭。

  江池微微颔首,点点头说道:“好的,要记得处理好,夏天容易发炎,再见了。”

  一旁的曲盈盈在江池走后立马凑过来:“哎哟不错哟,江大校草居然给你送手帕,你快说,你们俩是不是,嘿嘿……有那个那个呀。”曲盈盈作为一高的一员,虽然不在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级。

  但是江池作为一高校草的名声实在太大,连偶尔进学校里面捡废品的老太都知道他的名号,不过不是校草,而是他总是在打完篮球后把水瓶收集起来递给那个拾荒的老太,导致老太每愈见他眼睛都发出亮闪闪的光芒,嘴上更是夸他人又高又帅对老人家又温柔体贴。要不是年龄太小简直想为他现场拉一波红线。

  莫艾萧脸上微微泛红,耳边是下不去的热意,仿佛刚刚被烫伤的不是手背而是她的耳朵和脸,手中的手帕也仿佛赋予了灵魂,犹如一团烈火在燃烧,烧进了她的五脏六腑。

  手里握着手帕的少女望着前方那个被微风轻轻略起校服一角的少年背影出了神,手指间随着思绪的飘远将不再干净的手帕紧紧绞住。

  不过现实是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那么久,烫红的手背让她很快地回到了现实。她甩甩头把杂乱又无序的思绪甩掉,很快的就又投入了繁重的工作当中。快高三了,餐厅服务员这份兼职关乎到她未来是否能够专注于学业然后上个好大学逃离这个地方,这个压抑的让她喘不上气的地方。

  “莫艾萧,下班了,你走不走。”一个微胖的女孩儿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叫曲盈盈,也是餐馆的服务员,同时和她回家的方向顺路,只是她家要更远一些。

  “再见。”友好的和同伴道别,莫艾萧的迈着疲惫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赶。

  我在这个世界,飘飘扬扬。莫艾萧心想,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捧沙尘,风一扬就会被吹散。

  走在回家路上,春日里的晚风一点都不像春天这个词汇这般温柔可亲,每一缕都像刺骨的钢刀从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刮过,莫艾萧搂紧了自己的胳膊。

  不想回去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冷冰冰的大铁门,毫无人气的房间,没有一点温馨的感觉。

  就这种地方,还能被称为家。莫艾萧嗤道。

  她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就离异了,她原本是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结果她妈妈不肯要一个耽误她发展第二春的女儿。

  这是多么讽刺啊,莫艾萧嗤道。

  她妈妈姓萧,爸爸姓莫,当年她也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只是这次泡沫式的爱情消泡的过快,爱情这场旋风刮过之后,只留下了两个成年人的互相指责谩骂和一个幼小的只会拖着布娃娃抱着大人的腿哭着喊着不要走却被双方互相推诿拒绝接纳的小女孩,以及双方互相感到抱歉的父母。

  在那之后她就只能跟着爸爸一起生活,但是她爸爸十年前也找到了人生中的灵魂伴侣,把她丢在老家,老家是个贫困又偏僻的山沟沟里,高中都在很远很远的县城,没有住宿的地方,只能每天提早两个小时骑着还是爷爷时期用的凤凰牌二八大杠自行车去上学。于是等到她要上高中了那个男人才把她接到他工作的地方。

  这还是她奶奶在电话里狠狠咒骂了他两个小时之久,这个男人才肯屈尊降贵的把她接进市区,不过并没有进到他的新家。因为他新娶的老婆和儿子不同意。对了,这个男人儿子现在八岁了,他像幼崽守护自己的领地一样,不让别人靠近他的领土半步。

  风呼啸而过,莫艾萧更冷了,紧紧裹住身上的衣服,手揣进兜里的时候不自觉的摸上了兜里的那块手帕。

  江池这个人,他像是夏日夜幕里的萤火。

  很久之前莫艾萧就知道她们班上的有这一号人物,温柔少年,翩翩贵公子,优雅的王子,这些都是一众的花痴女生给他贴的标签。几乎每一个人都曾在背地里暗暗的讨论过他。

  从不同人的口中,莫艾萧渐渐了解到了这个男生的全貌,家境富且贵,父母都是本市的富商,社会地位也非同一般。这样一个如王子一般出现在校园的人很容易就受到青春期校园女孩的狂热追捧。

  得益于从小到大良好的家庭教育,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他弹的一手好钢琴,但尤为吸引青葱少女的是他在篮球上的体育天赋,每学期的篮球比赛都能引起场上的少女们一阵又一阵能够掀飞体育馆顶的尖叫声。

  江池他还是个学习成绩异常优异的学霸,常年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跟同学讲起题目来声音徐徐又温柔。

  这样的明媚刺眼的人生本是她遥不可及的对象。

  莫艾萧渴望接触到这道光,又畏缩着不敢上前。

  (二)

  那是一个和煦的夏日午后,莫艾萧心想。

  教室里老旧的电风扇吱嘎吱嘎的转起。

  莫艾萧手中转着已经用了十几年的老旧钢笔,思绪渐渐飘远。因为那个男人和他新家庭的矛盾让她刚刚又和他们大吵了一架。反正这个高中开始的时候就选择了自暴自弃,不想再努力,也不想再拼尽全力。

  这时,数学老师突然点名莫艾萧起来回来问题,她支支吾吾的回答了一个错误的答案,被数学老师板着一张黑脸狠狠的敲着黑板把她痛骂了一顿,说完还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莫艾萧同学,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已经反反复复讲过十几遍了,傻子都能答对,你真是太让老师失望了。”

  说完又用惋惜的眼光看着她,说道:“这节课你站着上课,什么时候想出来什么时候坐下,我们班同学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哄堂大笑,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的追随着她。纵使她已经觉得无所谓,但是现实还是让她在同学的恶意嘲讽中慢慢红了脸。

  没关系的,我只是一个废物而已,莫艾萧心想。一转头,不经意间却看到一双眼睛,属于这个校园最热门的中心人物。在所有或许恶意或许打趣的笑容中,只有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温柔不带有一丝的嘲笑。

  他看着她看向他的眼神,轻轻的一笑,眼睛不经意间微微弯起,嘴唇轻启,无声的回答:“选B。”

  破旧的电风扇带起的微风刚好吹起少年校服的一角,吹落了她的发梢,莫艾萧默默挽起耳边的头发,心却不自觉的砰砰跳动。

  莫艾萧看懂了这个口型,但是她并没有告诉老师这个必然是准确的答案。而是任凭风轻轻穿过她的衣裳。

  这个答案和夏日里荧荧发光的少年,成为了此后数百个日日夜夜她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的希望。

  就像飞蛾扑火,只要有光,就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三)

  “喂,江同学。”莫艾萧远远的便看到了人群中的焦点。

  江池殷听到呼声回过头去,便看到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往这边奔来,脸颊由于跑步的原因变得红彤彤的,尤为可爱,也尤为耀眼。

  “莫同学,跑慢一点。”江池善意的提醒道。

  眼前不算白皙纤细的手递过来一张茭白的手帕,愈发显得这双手显得粗糙。

  “喏,谢谢你昨天借了手帕给我,我已经把你的手帕洗干净了。”

  “谢谢。”江池笑着接过了这张手帕,一双手葱白如玉,果真是一双弹钢琴的手。

  莫艾萧不安的收回了一只手,江池却发现了她的手背处有一片红色的印记。

  “昨天手回去没有处理吗。”江池蓦的低下头,黝黑的瞳孔仿佛一下望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好像在谴责她昨天不该骗他她会去好好处理伤口。

  莫艾萧耳朵后跟立马泛起一大片的红色,一部分是为了自己在追逐理想之光的面前不敢太过靠近,一部分是为了自己欺骗别人而感到的羞耻。

  面对自己追光的对象撒谎而被揭穿,这也是一种微妙的甜蜜承载着少女的心事吧。

  “家里,嗯……没有药,回去的时候忘记买了。”莫艾萧挽起耳边的头发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人腼腆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不严重的,就没放在心上,哈哈。”说完莫艾萧把因为之前抬手的姿势露出的胳膊用校服挡住。

  江池看了面前的少女微红的脸庞一会,半响才抬起头回答:“嗯。”

  “其实现在已经没事了,就只有一点红肿而已。”得到对面的人貌似敷衍的回答,莫艾萧反而有点不适应了,主动的回答了起来。

  “我是说……”

  “嗯?”

  “我是说,伤口还是一定要好好处理的。”江池忽然转身离去,双手揣在校服的衣兜中大步的往前走。

  “走了,还在发什么呆。”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少年的声音蓦的从前面响起。

  (三)

  “姜艾萧。”

  听到有人在后面叫自己,沉浸在上节课学习的问题的思绪中,习惯性的回过头。

  “接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姜艾萧就被迫接住了丢过来的东西。

  定眼一看,是一包药。打开里面是专门针对烫伤的烫伤膏和一些棉签。

  莫艾萧这次惊觉的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张带笑的脸。

  “谢谢。”莫艾萧磕磕绊绊的道谢,声音略有沙哑。

  本该喧闹无比的课间此刻仿佛寂静无比,她的双耳好像丧失了听觉,心头的那只小鹿在不停的砰砰撞墙,导致她只能听到心跳声。视觉仿佛也在慢慢退化,周遭一片模糊,退化到只把眼前那个明亮无比的少年刻画在心里。

  等到心头的小鹿逐渐跳动规律,莫艾萧才突然觉得她的眼睛红了。

  此后她再也形容不出当下的感觉,这这座城市,没有人注意她,没有人关心她……

  莫艾萧还在胡思乱想当中,忽然一包纸巾砸中了她的桌子,发出了“砰”的一声。

  莫艾萧赶快的抹过脸,刚想回过头去就听到刚刚只能听到的那道声音僵硬的响起:“纸巾,给你。”

  “噗嗤。”莫艾萧就着这满脸的眼泪笑出了声。

  又是一天的课间。

  这段时间恰好轮到莫艾萧和江池成为一对“一帮一”互助小组的成员。

  下课的大课间,青春的气息在走廊上,教室中肆意挥洒,莫艾萧却还捧着习题册奋笔疾书,偶尔抬起头用圆珠笔戳戳自己的脸,再不时苦恼的皱紧着眉头。

  “喂。”正背过身去和好友嬉笑玩闹的江池听见声音后转过头来。

  “嗯?”江池挑眉,看着面前的人拿着的那本练习册,示意眼前人可以说明她的来意。

  “我有个题目搞不懂。”莫艾萧把自己因为做不出来题目反反复复擦拭,画的乱七八糟的练习册递过去,手指无助的蜷缩了一下。

  “这里。”硬着头皮用笔指出她想问的问题,内心深处非常忐忑怕江池会说自己笨。

  “这个问题是有点复杂的。”江池好像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的细节,看了一眼题目之后就用葱白的手指拿起笔,开始一步一步给她讲解思路以及如何去书写步骤。

  温柔的声音被课间的风微微吹散,如水波纹一般一圈一圈的回荡在教室里,莫艾萧认真的听着并且在心里记录着刚才讲解这些内容。

  “听懂了吗。”执笔讲题一结束,江池询问道。

  “嗯嗯。”莫艾萧抱起习题册,点了点头。她确实听懂了,江池不愧是长年荣登年纪第一宝座的学霸级人物,原先怎么也理不清的思绪被他一梳理立马变清晰了许多。

  “那你就回去把这道题做一下,做完再给我看一遍。”笔尖轻巧桌面的声音响起。

  “嗯嗯。”莫艾萧抱着习题册开始整理中头脑中的思绪。

  莫艾萧又一次从繁重的习题册中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看身后的那个位置,发现人已经不在座位上了,又侧身看了一眼窗外,果然发现那个人正沐浴在阳光下面和朋友说笑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成群结队的少男少女倚着教室外面的栏杆在大笑着,嬉闹着,或是在谈论自己的故事,或是在探讨身边的人的故事。而她看了看面前的书本,心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真好。每个人都是青春的气息,真好。

  (四)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去,莫艾萧已经习惯了周末去餐厅兼职的日子。老师还是知道她家里的事情,但是不好评判太多,只好时时叮嘱这个可怜到让人心疼的学生要好好照顾自己,学业也不应该落下。最近她的学习成绩进步的很明显,高三的时候自己会尽最大努力为她申请助学金。

  莫艾萧谢谢了老师的好意,但并没有拒绝。在尝到成绩慢慢进步所带来的变化之后,莫艾萧渐渐的领会了生活的美好,慢慢地回到了幼时下课之后在乡野间奔跑着自信的感觉。

  和江池的相处就是细微的,逐渐的就发现已经完整的潜入了她的生活。

  慢慢的,莫艾萧已经和江池很是熟悉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莫艾萧总是没皮没脸的去问江池题目,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熟识,江池不再总是那副风光霁月温柔款款的模样,偶尔看她太笨了也会忍不住毒舌一把,却在这之后又仔细的给她讲解着题目。偶尔背英语单词和一些英语文章总是嘲笑她的口语不标准却又一遍遍去纠正她。

  江池他在学习上真的是个很好的导师,任何她理不开的思绪,她想不通的思路,她算不出的答案,到了他手上总能迎刃而解。

  莫艾萧有的时候很好奇,明明总是看到他在和同伴玩,却为什么他总能轻易的化解这些难题,总能轻松的背下她觉得十分拗口难懂的英文文章。

  越靠近江池,越觉得他不再像是最初见到的那样如一丝萤火,而是耀眼万分的太阳,是水中月,可望却不可及。

  这让莫艾萧心中惶恐和不安,她要接近自己心中的“萤火”,却发现现实中这微弱的“荧火”是一个高高挂起闪耀着万丈光芒的太阳。因为曾经没有靠近过,所以只能窥见一丝细微的光亮。

   “你将来想去哪个学校。”一天下课后,莫艾萧故意凑在江池身边询问问题,在不经意间问出这个问题。

  她只是想知道,追光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京都大学,那的神经学应该是国内最好的,我们国家在这方面要仰人鼻息,我想要把神经学发展到让国外都仰望的地步。”江池解题时的笔尖停了下来,微微思索了一会便给出了这个答案。

  莫艾萧看着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少年坚定的脸色和神采,不自觉的觉得他身上真的满是熠熠光辉,没有一点不吸引别人。

  江池抬起头看了正盯着他的脸发呆都莫艾萧一眼说道:“所以,你也要加油。”

  莫艾萧只在心里盘旋着江池的这句话与她现实中的距离,从而忽略了这句话中几不可闻的态度和含义。

  莫艾萧十分没有底气的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

  “莫艾萧,做题。”

  “莫艾萧,背书。”

  “莫艾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池对莫艾萧越来越严格起来。

  莫艾萧也习惯了这种学习训练模式,成绩提高的越来越快,甚至还在高二即将结束的最后一个月中挤入了全校前五百名。

  “不错,前五百名一流学校可以任选了。”江池对莫艾萧的进步不置可否,但是班级的老师却开始不允许他低调,在班上要求他讲解她这么大进步的原因。

  江池站在讲台上,抬眼看着讲台下的同学,张开说道:“首先,你们要有一个优秀的队友,是我。”

  “哈哈哈哈……”台下的人瞬间笑翻。

  “其次,你们也要有一个脑瓜不算太笨的队友能被我带飞。”江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向莫艾萧的方向。

  台下的人又笑作一团。

  “咳咳。”直到老师看不下去的咳嗽一声。

  “好吧……没有百分百的天才,天才都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所以大家平时还是一定要多努力。”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江池一定不清楚他有多么的迷人。

  莫艾萧望着讲台上的人,又看了看周围都是被江池的光芒吸引住的同学。

  果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追逐着光。

  “喂,感觉怎么样。”趁着江池讲完经验下台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莫艾萧打趣的问道。

  江池看了眼她,笑着说道:“你说呢。”

  回到座位上,江池还没有坐稳,就见书桌上扔来一个纸团,抬眼就看到少女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转过去的身影。

  打开纸条一看——你是最好的老师。

  嘴角不自觉的挂着笑意,江池拿起桌上笔写着什么。

  “哎哟。”莫艾萧被纸团砸中了脑袋,无声的叫一声。

  纸团一咕噜跑到了地上,蹲下身从地上捡起纸条展开。

  在下一节课已经上到一半的时候,莫艾萧还在捧着脸无声的大笑。

  你是最好的学生。

  此间有少年。

  (五)

  “你好,你点的餐到了,请慢用。”高二的暑假已经到了,莫艾萧抓紧着这最后一个暑假的时候开始赚钱,高三了她就不能放心思在这个上面了。

  “谢谢。”声音响起,莫艾萧因为太满太烫的汤而全神贯注的走路全程没有抬起头来,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突然发现是江池。

  莫艾萧双手不自觉的揪起餐馆制服的一角,“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还是不习惯在这种场合和他面对,这会让她自卑。

  “我来这里吃饭啊,喏。”江池说完示意她看向自己点的菜,“怎么,我还不能来了吗。”

  “可以啊,这里的醋溜白菜和糖醋排骨比较好吃,我强烈推荐哦,下次来吃可以过来。”莫艾萧笑道。

  莫艾萧和江池说完话又继续开始忙碌的工作。却不知怎么回事,平时工作利索的她今天却手忙脚乱起来,她总是不自觉的瞥向那个桌子的身影,即使知道他并没有在看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都跳的飞快,脸上都是散不去的热意。

  “莫丫头,脸怎么这么红,刚刚还白生生的,是不是感冒了。”老板粗粗的大嗓门响起,“等会你早点下班去医院看看。”

  “没有。”莫艾萧摇摇头,解释到:“就是太热了。”

  “那你等会早点下班回去吧,今天顾客没有那么多还应付的过来。”老板也心疼这个有一对不干人事父母的女孩。

  “老板,你不公平,我也想早下班。”曲盈盈耳尖的听到餐厅老板要给莫艾萧早早的下班,期待自己也能有这种待遇。

  “你别想了,好好干活,莫丫头是身体不舒服。你爸之前可说过了,不能给你放水。”

  “什么嘛,都只偏心她,她哪里是感冒了,我看她是遇到同学觉得不好意思了,何况还是个大帅哥。”从小娇生惯养最近才被家里赶出来体验生活的不易的少女一向心直口快。

  “快去,十三号桌要收钱,快去干活去。”所幸老板没有听到曲盈盈后面的嘟囔,而是招呼她去干活,这也让莫艾萧的脸愈发的红。

  “呼。”终于下班了,凉风习习吹在发红的脸上,莫艾萧终于轻松的吐出了声。

  “呵呵。”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被路灯拉长,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灯光底下的那个人。

  “走吧,送你回去。”江池单肩背着包从路灯底下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莫艾萧不解的问道。

  “这么晚了,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家可不是一个绅士应有的作为哦。”江池脚步没有一丝停顿的往前走,却又刻意放缓了步子在等着身后的少女跟上来。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个秘密哦。”走在灯光昏暗的路上,江池的嘴角轻轻都勾起。

  在路灯的照亮下,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的被灯光拉长再拉长,直到消失。

  “今天是最后一天送你了。”江池这次一反常态的没有走在莫艾萧的前面,而是和她并行。

  莫艾萧尴尬的抚了抚温热的脸,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江池同学,知识是无涯的,请问一年后我能和你一起到达彼岸吗。”

  “呵呵。”愉悦的笑声响起,莫艾萧仿佛听到了自己心底花开的声音。

  江池转身看向她,忽然抬起手来狠狠的揉搓了一把莫艾萧的头发:“傻丫头,那你可要好好学习,不要追不上我哦。”

  “到了。”江池停下了脚步,从书包里面掏出了什么东西塞进了莫艾萧的背包里,还轻轻拍了拍。

  莫艾萧的脸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她机械地一步一步的走向眼前家的方向,却在即将到达的时候又折返回来,跑到路口红绿灯处才看见了少年的身影。

  小跑的声音也让转身离去的江池微微侧头,下一秒却瞳孔剧烈收缩。

  “艾萧。”

  “砰……”

  有在这黑夜里匆匆前行的路人回过头,只看到了一道飞出去的身影。

  (六)

  再后来,莫艾萧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她呆呆的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江池的父母匆匆赶来,平日里在家长会上见过的精英夫妇此刻却只是一对即将失去唯一儿子的父母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可能因为着急赶来而变作乱糟糟的一团,江池的母亲甚至还气的过来差点删了她一巴掌,还好江池他父亲及时拦住了她,然后无意间透过来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冷漠无情。

  “滴……”

  以往总是温柔体贴眉眼带笑的少年此刻盖着一张白布单从手术室里面推出来。

  莫艾萧终于找回了自己五感,抖着手想要去掀开那块白布确认那不是他。

  手还未碰到就半途被人按下了,机械的转过头,莫艾萧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说道:“莫同学,我知道你,我儿子在家经常说你勤奋上进,他很欣赏你。如今我儿子去了,也希望莫同学也能尊重我儿子,不要再去打扰他。”

  明明语句通顺又通俗易懂,莫艾萧揪着心口的衣服却仿佛听不懂一个字。

  她仿佛被另外一个人控制了身体,机械的像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样僵硬的操控着四肢弯了弯腰,然后转过身僵硬的一步一步的走离这条走廊,漫长又黑暗。

  莫艾萧逃课了,她不能面对现在的自己,她全身沐浴在黑暗当中,比一开始更甚。

  在第三天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江池在离开之前塞进她书包的东西,缓缓打开书包,是一本日记本。

  莫艾萧颤抖着手轻轻的翻开了那本日记本,少年熟悉的字迹便映入眼帘。

  1.3

  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女生,她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一个骗子帮一个老爷爷把钱追回来了。

  话说,这个女生跑的真快。

  ……

   3.1

  我突然发现那个女生居然就在我们班上,她叫莫艾萧,充满爱的名字,想认识她。

  3.23

  今天偶然发现她在餐厅里面做兼职而且还烫到手了,女孩子的手可是第二张脸,明天去学校的路上记得买烫伤膏。

  还有,她的脸红扑扑的真可爱。

  ……

  4.12

  我发现她这几天晚上都兼职到十点钟才回家,我只能负责做那个护花使者了。

  6.7

  我希望我们将来会在京都大学的校园相遇,所以,我要加把劲了。

  7.1

  我现在可以正大光明的护送她回家了。

  8.30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我想告诉她,我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她可以在京城相遇。

  ……

  日记本的后面是一片空白,莫艾萧的眼泪一颗又一颗的顺着少女姣好的脸颊滑下。

  (完结)

  一年后,莫艾萧成功进入京都大学攻读神经医学,若干年后,她成为国内知名的神经科专家,在这场她研究的神经电生理研究学的发布会上,在快闭幕的时候有一个记者问她为什么选择走向当时国内还极其落后的神经学领域。

  她是这样回答的:“因为曾经有个像萤火一样的少年,他的梦想就是我前进的动力。”

  记者眼尖的看到了莫艾萧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开口问道:“请问莫教授嘴里说的这个人是您现在的男朋友吗,据说莫教授有个十分相爱的男朋友。”

  “是的。”莫艾萧笑着低下头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

  “是我的少年。”

  最后一句话吐出来的时候轻的像是微风,场下的人开始疯狂鼓掌,为这位前途无量的专家,也为莫艾萧表现出来的这份爱情所动容。

  走出会场,温暖的阳光照在莫艾萧的身上。

  莫艾萧又看见了在她眼前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穿着浅蓝色校服的少年在前方冲着她挥着手,光影交错,少年的眉眼都是极致的温柔明媚,对着她无声的说:“我要走了,我为你而骄傲。”

  莫艾萧忽然抬手捂住眼睛,眼泪落进了掌心,下一秒,却仿佛有个轻柔的吻落在了覆盖在双眼的手背上。

  她知道,这是她的少年正在同她告别。

  从此寓中只余一人,寂寞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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