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深秀,琅琊山也。
琅琊山顶,灵秀庄园,窥之风雅无双,琅琊阁也。
在大梁人心中,琅琊山是天下山水的集大成者,重峦迭嶂,空谷幽兰,山顶常年雾气缭绕,如人间仙境,美轮美奂还带着些许神秘感。
人们总是想拨开云雾一探其究竟,但想到位于山顶的琅琊阁,就摇头苦笑放弃这个念头。
算尽人间大小事,洞察天下夫子心。
当年还是三皇子的先帝在落寄大战百丽,被百丽围困于青峰,死守难出,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可谓九死一生。
危难之际,琅琊阁主蔺朗派人杀出包围,送去锦囊,先帝大喜,终在半月之后全灭百丽,凯旋而归。
从此,蔺朗就成了先帝的生死之交,琅琊阁声名鹊起,名气一天旺过一天。
在外人看来早已知天命的蔺老阁主,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住他。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蔺家也不例外,而且他家的这本经,要比一般人家更难念。
因为这个人是蔺晨,是十二岁就跑出去喝花酒的蔺晨。
“少阁主还没回来?”蔺朗坐在书房内,微微斜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书桌上是琅琊阁已经发出去的喜帖,十月十六,琅琊阁少阁主蔺晨与天下第一庄大小姐沐惜,喜结连理,诚邀天下豪杰,共同欢庆。
本来是一桩美满良缘,却不料蔺少阁主得知以后,大发雷霆,立即冲到书房,把喜帖丢在老阁主面前,说自己死也不会娶沐大小姐,让老阁主尽快取消婚事。
当时和老阁主一同会事的正是天下第一庄庄主沐铁,看到毫无礼数,满脸戾气的蔺晨,恨的拂袖而去。
蔺朗看到儿子将好友气走,“啪”的一巴掌打在蔺晨脸上。
这一巴掌成了蔺晨出走的最好借口,当天夜里他取下墙上的龙鳞剑,潇潇洒洒的策马南下。
如今已经半个月了,转眼入十月,大婚之期越来越近,可蔺晨就像没事人一样,照样游山玩水喝他的美酒看他的姑娘。
蔺老阁主派去的人通通被他打回,说除非取消婚事,否则绝不踏上琅琊山一步。
老阁主得知后大骂蔺晨不知所谓,还让他永远不要回来,最好死在外面。
没想到蔺晨得知之后,派人送来一封信,说自己已远去边关,弃笔从戎,遂了他的心愿。
蔺老阁主这才意识到,蔺晨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买花载酒长安市,又争似,家山见桃李。不枉东风吹客泪,相思难表,梦魂无据,惟有归来是。”
一曲完毕,众将士皆惊讶,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总是给他们诸多惊喜。
一开始他来投军,大家看他清秀儒雅,身着华丽,都劝他赶紧回家,打仗可不是文人之间闹着玩。
他抬头笑着,眼神懒散,抽出龙鳞剑,懒洋洋的说道:“谁能打败我,这把剑就归谁。”
龙鳞剑乃琅琊阁镇阁之宝,相传是前朝铸剑名将专风的绝世之作,削铁如泥,斩人如纸,且不沾点滴鲜血,舞起来如冬日狂风,气势大增,犹如巨龙,故名龙鳞剑。
大家虽不知它的来历,但都是习武之人,看的出龙鳞剑乃上乘宝剑,怎肯放过这等机会。
不出片刻,便有三五人应战,正在大家准备看蔺晨出丑时,却不想那几个人在他手均走不过三招。
后来应战者也都是如此,而蔺晨依旧是懒懒散散,眼角带笑。
入营之后的蔺晨不遗余力的发挥了他毕生所学,文可词惊翰林,武能阵前杀敌,对行军布阵更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大概是蔺晨的极限了吧,却不想他还会唱曲,刚才一曲《归来梦》如泣如诉,勾起了大家心底无限事。
“你到底是谁?”主将望着眼前这个即使冲锋陷阵也要仪表整洁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
“我就是我呗,还能是谁。”
“得得,别说你是皮货商的儿子,上次还说你是药材商的儿子。”
“我是谁的儿子,这重要吗?我只知道我是我自己,谁也不能强迫我变成谁。”
蔺晨的脸上出现了鲜有的难过不解之情,主将咳嗽两声便转移话题,试探问道:“你刚才唱的那曲子,是你夫人唱的吧。”
“不是,是我娘。”
“奥,那你娘现在还好吧。”
“不好,她早就死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下次记得把你妹妹介绍给我。”
...
琅琊阁的内乱始于那场让天下第一庄颜面尽失的退婚,沐惜小姐到还好,说这像是蔺晨的风格。
沐铁却气的不行,虽然蔺晨浪荡惯了,但这下一闹全天下人都知道沐惜被蔺晨退婚了,天下英雄会怎么看沐惜。
他决定捉弄下好友蔺朗,出出心里郁结之气,就在蔺朗全身心找蔺晨的时候,他勾结琅琊阁的“日月星辰”四大长老之一的星长老。
偷取了琅琊阁最机密最不为人知的黄卷,本以为星长老只是贪图自己出的十万两黄金,却不料他早已觊觎阁主位置,想拉下蔺朗自己上位。
等沐铁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挽回,琅琊阁内部四分五裂,各自为邦。星长老更是以绝对的力量控制住琅琊阁的整个运转。
眼见好友的心血就要保不住了,沐铁这才后悔起来。但琅琊山易守难攻,况且自己门下只有几百弟子,又不能在江湖上广发英雄贴来召集救援。
正当又急又恼时,沐惜悄悄派贴身侍女去了一趟源城请人写了一封信,送给蔺晨。
所以当蔺晨知道的时候,琅琊阁已经分崩离析,名存实亡。他依旧是那个表情,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走到主将营帐里说他要回家去。
“星长老不好了,少阁主回来了。”从山下探的消息的侍卫,急匆匆的跑到内院禀明星长老。
星长老沉默良久,开头问道:“他一个人?”
“是,一个人。”
“哼,他小子还以为他是琅琊阁的少阁主吗?让他上来,我叫他知道琅琊阁到底是谁在当家!。”
“是,属下知道了。”
尽管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但星长老握住酒杯的手却微微发抖,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浪荡不羁的蔺晨,总是让他害怕。
他那双带笑的桃花眼好像能看穿世间所有秘密,也包括他心里最不堪最不愿提起的秘密。
“你似乎坐错了位置,星宿。”蔺晨推门而入,懒懒的靠在门上,声音冰冷,月白文衫随风飘起,脸上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容。
“蔺晨,你或许还不知道,你爹串通吴国出卖我大梁,四大长老十分痛心,已经罢免了你爹的阁主之位。”
“由你暂领是吧?呸!你个臭不要脸的!想坐我爹的位子,当我死了啊。”
蔺晨一口口水,尽吐在星长老的脸上,星长老正准备拍案而起,下一秒就跌落在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蔺晨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是银卷,是他的死穴。
他面如死灰双眼紧闭,似乎不愿看见这现实。
“你是怎么知道的?”星长老艰难开口。
“这很难吗?用点脑子好吗?你身上的吴国刺青大的吓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才是卖大梁的那个人!”
“你...你怎么看见得。”
“奥,那时准备偷看你夫人洗澡,就顺便把你也看了。”
“你...你...无耻!”
“不敢,论无耻我可比不上你,我爹千辛万苦救你回来,可不是让你这样对他的。”
“我输了。”星长老怎么也想到他,他和蔺晨的战役还没开始,他就输了。
琅琊山顶,日落西边。
“唉,又走错了,老头你等会我重走一步。”
“举棋无悔大丈夫,晨儿,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
“我才十八,明明很小,况且我还救过你的命,让我一颗棋怎么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蔺朗终于按耐不住心里的困惑,还是问了出来。
“我娘说的呗。”
“你娘?”
“不是养我的娘亲,是亲娘。怎么难道你会认为,我知道自己是吴国女巫生的孩子,会跳崖自杀?”
“奥..那她还好吗?”
“好着呢,天天和别的男人约会,反正你又不能娶她。”
“哼!”蔺朗推翻棋盘,转身怒走。
“哎,老头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娘说了,有空去源城看她。”
“奥?”蔺朗回头,面露羞意,眼角含笑。
“对了,上次你说带我去天下第一庄,什么时候去?”蔺晨走到父亲面前,神情凝重。
“怎么,你小子想吃回头草?”
蔺晨无所谓的挠挠头,看似不在意的说:“如果她长得美,那也不是不行。”
“...胡闹!”
蔺晨懒得解释,他心里想着,关于他娘的事情,他只告诉过小时候碰到过的一位小美人。
难道沐惜就是自己日思暮想的小美人?
蔺晨摇头笑笑,管它了,反正天大地大,我自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