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在播放由李娟的作品改编的一部关于阿勒泰的电视剧，我觉得什么都好，就那个主角长得太文弱了，和李娟这个人的气质并不搭调。又想起李娟在散文中写过自己从小被欺负的遭遇和经历的暴力事件，她的人生是很痛苦的，却能把文字写得很乐观、很有趣。就连在阿勒泰的生活，大概同样是既有美好，也有艰苦的。

读到李娟在《挨打记》中描写的校园暴力，我回想起，同样的暴力环境充斥着我的童年，导致我对学校无比厌恶。在我的小学，学生们扒车，打斗，在王若飞故居墙上写满了脏话（现在不会了）。我的小学老师同样拿着教鞭，时常抽打那些不听话学生的头。一次体育课上，老师惩罚不听话的学生，拿学生的手到火炉上烫，烫出了水泡。后来那个老师被处罚了吗？我也不知道。

同学之间的欺凌同样普遍。打群架，打单挑，好几次约着去看别人打架。有次住宅大院里来了一伙人，拿着板砖什么的，那便是来打群架的了。打这种架通常会选择在僻静的小区，避免引起事端。有个同学拿到了一段跳绳，就跟几个同学一起把跳绳缠绕到另一个同学身上，导致他受了伤。老师来追究责任，问我们：你们谁摸过这跳绳？我说我玩过，但没有参与欺凌别人。老师就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也叫到办公室里批评，大概的理由是：这个世界并不是你没做过就没错的，只有你牵涉上了一点，你就是逃不开瓜葛的。感谢老师，让我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就是黑暗的，就是不讲道德也没有道理可讲的。

李娟早早就退学了，我时刻都想着退学，能读到大学简直是个奇迹（尽管我成绩很好，年年都是三好生）。 二年级的时候我不想上学了，我的父亲便用暴力的方式把我拖到学校去，让我很没有面子。父母认为，那所学校离家比较近，方便他们接送。我心里责怪父母，但如今我也释然了。无论身处在哪里，都需要不断地斗争与对抗，唯有自己强大才是真正的根本。

那次反抗之后，我知道，我逃不了了。于是我变得比他们更加恶劣。欺凌我的同学，我回她一个耳光、给他一记重拳。我学会了说脏话、看不该看的读物，跟着同学去看单挑。我融入了，在大人面前也变乖了，所有人都很满意，包括我自己在内。我知道别人帮不了我，告老师没用，你能靠自己，一拳一拳地，一个耳光一个耳光地，打出一片天地。

李娟说，她被欺凌是因为身边没有大人，加上性格的内向胆怯软弱，致使别人都觉得她好欺负，欺负她没什么成本。我则比她幸运得多，因为我天生就不是省油的灯。比方说，小时候父母打骂我，我就拿把刀子把家里沙发给划了，把父母的钥匙给藏了。谁惹了我我就会想方设法报复，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我只是看上去老实，背地里从不老实。得罪过我的老师都被我在背地里以图画和文字的形式骂过，而我现在的艺术功底和写作能力也是靠那种方式获得的。

到了初中，我搬到省城，和我一个院子里的小孩跟我在同一个班，那所学校同样很混乱，我们一样被混混欺凌。我举起拳头攻击，在背地里上报，成功地让一个混混退学。她害怕，逃避，躲到了寄宿制学校的重点班。如今，她逃到了国外，而我留了下来。

回想起来，我得感谢童年这段特殊的经历，磨砺了我的性格，锻炼了我的意志，使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我也意识到，人的幸福感是有阈值的。假如你从小的生活环境里连德克士都没有，长大后却能常常吃到麦当劳肯德基德克士，你便会感到幸福。而从小就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却远不是如此。如今，父母不再会打骂我，我也不需要再到学校去，而身边的小区里不再会出现打群架的人了。这便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