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七六年的一个秋天,我正在田野里割草,那时九岁,个子不小,力气弱,印象最深的是那时胳膊总爱脱臼。家里说不上富裕,但足以裹腹,我的羸弱和我挑食有关,我的挑食说来说去是不喜玉米面饼子和一年到头的辣椒炒咸菜,我能活下来靠的是四合院各个奶奶们有差样的饭总给我一些,一个异姓异村的大爷赶集时总不忘给我个烧饼,还有中午稀薄的疙瘩汤,当时我背着硕大的筐,在田野磕磕绊绊走着,绳子深深勒进稚嫩的肩膀,表姐个头比我小,但每次她的草斤数总比我多,我只能叹气,这种事,我要强不来。快到公路的当儿,大喇叭忽然响起了哀乐,我的心忽然像被人揪扯一下,那一年的哀乐比往年多些,接着就听到缓慢而又沉重的声音吐出了那个名字,瞬时如遇雷击,整个人一辘轳摔到沟里,表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我和筐拉上来,我哆嗦着嘴唇问:真的吗?她神色黯然,点点头,我抬头望天,那是个秋天的下午,太阳半坠不坠的,公路上一个男子双脚蹬着车轮,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掩面,我似乎看见他扭曲的脸,似乎听到极力压抑的呜咽。此后一些天,我们参加大队的活动,戴着小白花,无论大人和孩子都很沉重,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末日的恐惧攫住众人的心,神一般的人殒落了。不久后的一个夜晚,我被枪炮声惊醒,我在床上瑟缩一团,美帝苏修小日本来了,他们一定炸了镇子里的粮仓!这些在脑子搅成一团,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四人帮被粉碎了,我的所谓枪炮是鞭炮,不是攻陷而是胜利的庆祝。朴素的乡民恍然大悟:原来这多年,从河南山东来的壮年走乡串户挨家要粮食是他们造成的呀?四人帮倒了,一个时代落幕了,我的那个表姐已离世二十多年,我也已近耳顺,这么多年,我懂得很多道理,自己心里也有了主张,但来自童年的恐惧却总也无法拔除
那一年,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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