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不清我爸那个是啤酒肚还是胃胀气，总之至少从小学起我爸的肚子就是鼓鼓的，像极了国外的某个短视频，里面的动物都是圆圆的。

两三年前，我爸因为高血压去医院，顺道查出来有脂肪肝和胃溃疡。从那以后我爸吃东西“讲究”了，不再狼吞虎咽，有意识地减少进食量，但还是一种纯粹为了吃而吃的状态，填饱肚子就成。我以前嘲笑过我爸鼓鼓的肚子，像怀孕一样，甚至很过分地用拳头打过去，没别的，就想试试，着实的手贱。

今年的暑假，好吧，今年的寒假和暑假是连着的，整个夏天我爸像个陀螺似的，忙工作、照顾爷爷，我爷爷的病情加重了，八月中旬时人已经糊涂。那天早上赶回来，我爸看着我哭着说，看一眼你爷爷。那是我爸第二次失去直系亲属。

以后的一个月我爸很安静，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是因为他人挺暴躁的，随时随地发脾气，安静一词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他前前后后打了好几次电话，只是安排我国庆住在哪个姑姑家，妈妈和弟弟回姥姥家，他得值夜班，不放心我，20多年了，从未放心过我。

十月五号我得知爸爸脑出血，我接受了，因为他血压高到180也没感觉，要打眼引流，我接受了，因为这是常规操作，要开颅，我知道这是病情变化，得进icu，我理解，因为他是昏迷状态。五天后，爸爸离开了，这是我没想到的，他刚50岁，高血压也才4、5年，前面两位老年病人恢复的都挺好，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我爸才五天啊。

其实我半年多没跟我爸好好说话了，吵了两次架，把问题归结于疫情憋在家审美疲劳矛盾聚集。国庆前往家寄了点东西，想借着跟爸爸和好。然而最后一次交谈是吵架，是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不再理会他，是考虑着工作后能不回家就不回家。这次喊出爸爸，对面听不到了，他躺在病床上，蜡黄色，肚子那块是平的，手没盖住，我爸的手在男性中算小的。我还记得他刚从手术室出来时，麻药劲还没过，不对，他那时是昏迷的，睡得很沉，呼噜声很大，这次他不打呼噜了。

10号晚上最后一次近距离看父亲，虽然我压根也没怎么细看过，我们爷俩真的像。

哦，我从不知道爸爸吃的什么降压药，也从未想着给买一个血压计。